那么多天过去,沈宁音知道,春渠凶多吉少,没放弃找寻这件事,更多的是给自己一个念想。
“对了。”沈宁音抬眸看向门口:“我走了这么些天,阮家如何了?还有,既知我醒了,怎么不见染竹?”
听着染竹二字,兰香脸色登时变得极难看。
沈宁音顿了顿,轻声朝兰香询问:“怎么了?”
兰香红着眼睛:“少夫人,您把那吃里扒外的贱蹄子忘了吧!”
沈宁音一愣,她素知两个丫鬟一路伺候着自己,今生的关系还挺好的,她有时候都会想,要是有朝一日自己要将染竹边缘化,该怎样怀柔些,才能不吓着兰香。可如今看来,似乎也不必自己费心思了。
兰香将染竹卷款离开之事细细说了一遭,一边哭一边骂。
沈宁音分明是被人家背叛的苦主,这会儿还要抱着小丫鬟好好安慰。
兰香抽抽噎噎哭完,擦着眼泪看向主子:“少夫人,您不生气?”
生气么?沈宁音想,的确该生气的,她只是早有心里准备罢了。
前世冷元景纳了染竹做妾,沈宁音只以为是冷元景好色无度,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说染竹是被迫的。偌大一个府宅里头,染竹是过得最舒心的那个妾室,就连染竹的儿子,沈宁音也都是悉心教养的。
她缠绵病榻时,冷元景要娶沈弦思做续弦时,每一处她需要帮助时,那孽子没有一次选择的是自己。
沈宁音前世想了很久很久,想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想自己是不是因着疏忽大意让染竹没能嫁给自己千挑万选的掌事。
可如今,随着染竹的背叛,沈宁音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终究是湮灭了。她也想明白了所有——原来,不是那孩子不愿选择自己,而是她亲娘,从一开始,就没选过自己。
那些白眼狼,从一开始,便是养不熟的。
此时此刻,沈宁音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冷静些。她听见自己平淡的语气:“没必要生气。”
沈宁音越是如此,兰香越是愤恨:“不行!先前要寻少夫人抽不出空,如今您已回来,奴婢定要将她押回来给您发落!”
摸了摸手边的青花瓷茶盏,沈宁音沉默一息才道:“你说她进了冷家门。那银子,咱们是半分也要不回来的。”
冷家是个怎样的地方,沈宁音两辈子都忘不掉,冷老太太、各屋妯娌都不是省油的灯,进去的银子,想掏出来几乎不可能。就算拿着染竹的卖身契去讨也顶多要回个人来。
“难道就这么算了?!”兰香气得心肝肺都在疼,她捂着心口咬牙切齿:“与染竹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共事过,真真叫人恶心!”
沈宁音安抚了两句,有些无奈地命人清点了损失。
看了一遍账目,沈宁音舒了口气,她带来姑苏的大笔银子早换成了货品,剩下的银票、现银拢共几百两银,虽不少,沈宁音倒也损失得起,货品拉到上京一趟便赚回来了的。
沈宁音想了想,抬手在苍白的脸上点了些胭脂,气色红润了起来:“兰香,去把首饰盒子拿来。”
等打开首饰盒,沈宁音略挑了两件惹眼的。
这两件招摇的玛瑙朱钗未入夜就送到了冷家去。
染竹正在单独的丫鬟房里头沾沾自喜,冷元景一回来,便做主给她换了地方。他原是要换去客房的,可冷老太太与嫂嫂都不乐意,最后就搬去了大丫鬟才能住的廊庑。
尤其染竹还无意中发现廊庑离冷元景的书房很近。
有时候,人总是爱脑补,能将种种巧合都安在男女之情上。
此刻的染竹只觉自己与冷元景定是两情相悦,他没有开口纳妾只不过是因为冷家老太太的阻拦。
染竹心思重重的时候,房门就给一下子推开了。
户枢骤然转动时,发出了尖锐的声音,这声音在寂静的时候分外刺耳,染竹吓得一哆嗦。
丫鬟很没礼貌地冷哼,斜睨着染竹道:“真真是晦气,外头来了个人,非要亲自见你!你快点去客厅把人打发走!”
染竹对冷家上至主子下至奴婢都是唯唯诺诺的,对丫鬟将才轻蔑的行为不敢有半分怨怼,只赔笑着点头:“好,好的。”
一转身,她又听见那丫鬟小声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一个臭跑腿的,敢这么耀武扬威的。真晦气!”
染竹听罢攥紧了拳头,觉着来人定是兰香派来的,她就是见不得自己好!一时间,她觉着自己成了冷家人,便要与冷家同仇敌忾,一心只想好好收拾那跑来造次的旧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