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无声的对峙着,没有人敢说话。可是很快,桑妮的身后也站出了些学生,塞茜莉亚、拉文德和金妮,他们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抗议和支持,渐渐地,她的身后站出的人越来越多。
当然,他们并不喜欢德拉科——甚至可以说极其厌恶,但在同学院的学生因勇敢而遭受巨大压力时,他们没有道理,也不可能做到袖手旁观。
“怎么办?”佩格紧握着魔杖,盯着桑妮和穆迪教授对峙的画面,“——我们要冲出去救桑妮吗?”
佩格莉塔注意到,她身边的西奥多表情变得不再那么漫不经心了。他垂下眼睫,没人知道他正在想什么。很快,他的表情松懈了下来,佩格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台阶那边,麦格教授怀里抱着一摞书正在走向这边。
“你——你在做什么?”
事情终于因麦格教授的到来出现了转机,她将德拉科变回了人类,而穆迪教授也并没有继续的意思,他无视了成群结队的格兰芬多们,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呼,胆子可真大。”佩格莉塔听到了身边西奥多的嘀咕声,“真是糟糕了。”
“你说桑妮吗?”佩格有些紧张,“那个瘸腿教授——会伤害她吗?”
“不至于,还有邓布利多教授在呢。”西奥多回答,“你看格兰芬多那边——看起来有些人都快爱上她了,你的朋友接下来说不定会面临非常多的追求者哦。”
佩格鄙视道:“桑妮肯定不会想这些,你格局太小啦!”
“你说的也没错。”西奥多点头,几乎称得上好脾气地笑了笑。
他看向场地上,受伤受惊的德拉科·马尔福被他的斯莱特林朋友们搀扶起来,他几乎怨毒地盯着穆迪的背影,而后眼神落到了桑妮·麦克米兰身上。
“我送他去医疗翼,可以吗?”桑妮走到他们面前,平静地说。
“喂——”潘西正准备呵斥她,突然被德拉科打断了,“——好。”
他原本有些犹豫,可是似乎也被她的坚定感染了,哪怕刚才受到了那种程度的羞辱和惊吓,他浅灰色的眼底仍有无法磨灭的狂喜。
“我会把他完完整整地还给你们的。”桑妮一本正经地说,“不用担心。”
潘西恨恨地撒开了手,瞪了她一眼。
“能站起来吗?”桑妮问他。
“能……”他低声说,“我没事,也不用去医疗翼。”他声音急促,“不过——你不怕了吗?像现在这样——你跟我——”
“嗯。”桑妮就搀扶着他,所以不用扬声,也能让他听清,“我有话要对你说,也早该说了。”
……
“怎么了?”佩格在西奥多的眼前挥了挥手,“你就好像——嗯。”她嗅了嗅西奥多身上的味道,“发霉了的番薯一样。”
“那是洋苏草的味道。”西奥多回答。
“哦——”佩格纠正了自己,“发霉了的洋苏草。”
“诶,你要去哪?”
“独自找个角落去发酵。”西奥多回答,“说不定你能在哪收割到我,发霉的洋苏草可是制作增龄剂的重要材料。”
“总是说让人听不懂的话……”佩格嘟囔,“我又不喜欢魔药,也不想变成当勇士,干嘛收割你哇!”
-
桑妮·麦克米兰从医疗翼回来了,她到朋友的身边,应付着大家的追问——诸如她为什么要送马尔福去医疗翼,罗恩宣称她是为了近距离观摩那只人类状态的白鼬惊慌失措的表情,赫敏为她辩解,她只是想看看庞弗雷夫人怎么处理病患的,也有人来打听桑妮,塞茜莉亚像扇苍蝇一样把无聊的男生驱赶走了。
在大家如常的打闹声里,她心中的不安定,最终找到了落脚之处。不过很快,她看到了一只宝蓝色的知更鸟。它闯入了他们热闹的氛围里,静悄无声,也没有人在意。因为那的确是一只随处可见的知更鸟,在伦敦每天有成百上千只盘旋在天空,落在树杈上。
它是因某人而赋予的特殊意义。
在离开医疗翼的走廊上,她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袍的少年,他走得不慢,但是始终能让她看到他的背影。顺着台阶,他往下走,她也提着袍子追上,两个人一前一后,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尽头的死路,一面石壁——他终于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他终于把她逼到了绝路。
“你要去哪里?”桑妮看向他,走近他。
“地窖。”西奥多背对着她,语气如常。
感受到她沉默,他转过身来,仍带着淡淡的笑意:“门厅的一切我都看到了,非常勇敢的行为……”
“你觉得我来找你,是为了得到你的夸奖吗?”桑妮问他。
“……啊。”西奥多点了点头,“的确,我的意见并不重要。”他垂下眼睫,还是那副让人猜不透想法的样子。
他是故意的,故意这样说的——桑妮走向他,如他所期待的那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吗?”桑妮麦克米兰看向他,眼眸里仿佛燃烧着耀眼的火焰,她寸步不让,不再逃避,而是直视他。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被旧日的情谊捆绑着,我对德拉科说:我们两清了。现在,我是自由的了。现在,轮到你了。”
“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你还要让我困惑……让我困扰到什么时候?西奥多·诺特——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以为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出现。”西奥多垂下眼睫,几乎显得有些脆弱——也许是他比起同龄男生更清瘦、秀气的面容给人的假象。自始至终……被耍的团团转的,都是她,从他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起,从来就没有逃脱过他的牵引。
“如果你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为什么要让我看到?知更鸟、蝴蝶、那封信……还有……你所做的一切。”让她在人群里,也无法真正自然地融入,让她心中永远都有滞留、不安的地方,让她无法诚实、坦然地面对一切。是他导致了这一切。
“为什么……一次次地靠近,但是又很快地远离?”
“重要吗?”西奥多问她,“你的勇敢会不断传播,会有许多人蜂拥而至,你会发现……你的选择是自由的。”
自由的。
当桑妮听到这个单词的时候,内心猛地一颤,一个美好的、无比美丽的词语,格兰芬多追求的,愿意为之奉献出生命与热血的。在这个时刻,竟变成她下意识想要排斥,以及不可直视的。
“你可以选择爱,还是不爱,再也没有什么——理所应当了。”
“你的意思是——你做这一切,你扰乱我,让我看清我的心……这一切直视为了让我,自由吗?”
“这么虚伪的话,不会有人相信吧?”他惊讶,“我没有隐瞒过。”
“我有自己的私心……不过……”他抬起眼,看向桑妮,他深绿的眼睛仿佛一汪清潭,不可见底,可又掀起微微波澜,“这些都由你决定。”
“那么……”桑妮揪住了他的衣领,她踮起脚尖,恶狠狠地吻了上去。连罪魁祸首都有一瞬间错愕,但很快,他闭上了眼睛,手心扶住了少女的腰肢,轻柔的,毫无存在感地,环住她。
他的后背靠着冰凉潮湿的石壁,没有可以逃走的地方了,再也没有了。
纠葛的滚烫呼吸,一个被加深的吻,被舔舐的口腔上颚,好像舌尖的每一寸都在发麻,气势汹汹的逼问,逐渐被切割出暧昧的边界。
没有逃走的地方了,再也没有了。仿佛有人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
蝴蝶的翅膀颤抖,翩跹,落在了她的鼻尖,靠得很近、很近。一只蝴蝶被蛛网粘住,没有风刮向它,没有大雨淋湿它的翅膀,没有重力使它坠落,它是主动飞入网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