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颜昱此时全身抖得厉害,周遭声音如隔着层铁桶般嗡嗡的震脑袋,他将扶着自己的手拿开,嘴里低喃着‘没事’,剥开人群翻身上马。
只是他掉了个头,没再朝着皇城奔驰。
颜昱克制自己冷静,抖着声音问道:“第一种原因的几率更大是不是?”
星流看着他急速飙高的恐惧值,犹豫再三还是说道:“第一种基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颜昱失态的吼出来了,紧接着又轻声再次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星流叹气,如实告知:“各世界线皆因倏烁才得以存在。”
颜昱闻言瞳孔紧缩,胸口顿时堵上块大石般喘息艰难。他望着渐落夕阳的双眸无聚焦般空洞,全身抖的唇齿磕碰打颤,却仍不肯让蓄满眼眶的泪出来半分。
算起来距井忱车祸已经一个多月了,当时的他还未体会到锥心之痛便被拉过来,甚至还以为自己是真的放下了,居然看井忱躺在病床上都无动于衷。
现在才发觉,哪有什么放下,只是一时间过于悲伤无法传入脑中而已。
星流看着纪兰雪的悲伤值和颜昱的恐惧值高的不相上下,眉头紧皱。
宿主和协助方情绪分裂太过清明,容易被剔除现存世界线。但看眼下的情形,他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只好动用自身能源将二人情感值调到较为接近。
可他完全低估了这俩...
颜昱好似察觉到了,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平复下胸口的窒息感,问道:“怎么了?”
“你需要控制自我情感,带入到纪兰雪的情感中。”星流看着二人基本毫无变化的情感值,直言道,“如果你完全放任自己的情感,系统检测则会认为是外来入侵,世界线将会强制对你进行剔除。”
强制剔除...
颜昱晃了晃脑袋,手心被缰绳硌出红印也依然不管不顾的收紧力道。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待大脑发胀情况减轻后,这才开口。
“纪兰雪,给我讲讲纪元帅。”
星流慢慢转述着纪兰雪的话。
七岁那年的腊月二十七,是我第一次见到纪元帅。当时我正抱着刚死去父母的骨灰跪在京城最大的酒楼门前逢人磕头,只求能被施舍一文钱买个馒头吃。村子里突发瘟疫几乎没活下几个,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只能把所有尸体都烧毁,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怀里究竟抱的是谁,只是想着怎么也算个念想。
我早已忘记如何从冀州最偏远的村子走到京城的,只记得那天的我真的好饿,京城太繁华了,繁华到都没有野草和树皮供我果腹。我被好几个巷子里的乞丐赶出来后,晃晃悠悠走到酒楼门前,因怕自己的脏污遭了贵人的嫌弃,只好隔五步远一下一下磕着,就在眼睛被额头的血糊的睁不开时,一双宽厚的手扶在我的肩膀上。
饥饿占据恐惧,我不顾一切的抱住那双绣着精致图样的黑靴,磕头的速度加快嘴里不断重复着‘只要一文钱’。
直到他把我扶起我才怯懦的抬起头看清面前黑靴主人的样子。纪元帅真的很英气,虽久经沙场使他眉宇间不怒自威却并不吓人。他搀扶着我,并没有因我身上的污垢嫌弃我,反而用带有金丝线祥云的袖口擦拭我额头的血渍。
颜昱你知道吗?那刻我甚至以为我的父亲没有去世。
纪元帅带我去酒楼里面吃了一顿自我来到这世上从未如此丰盛的一餐,以至于吃到后来即使撑得半死也硬是往嘴里塞。不怕你笑话,当时的我甚至感觉就这样撑死也无妨了。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替我安葬父母,会带我回府。更没想到他会从此收我为养子,待我与清风兄长和清煦别无二致。
纪兰雪言至于此颜昱感到嗡鸣声再次响起,心脏处窒息般的钝击感砸的他喘不过气。
“对,纪兰雪就这样。”颜昱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循序善诱道,“恨他们吗?想杀了他们吗?”
嗡鸣声强烈的如千年古钟敲击般,震的颜昱头昏脑胀,但他依然不放弃,仍旧火上浇油道:“纪元帅对你这般好,如今却被人暗算致死。你喜欢的纪清风也生死未卜,纪府支离破碎,纪夫人、纪清煦、纪鸢甚至都有可能逃脱不了。”
颜昱停顿了下,艰难道:“难过吗?愤怒吗?要杀了他们吗?”
星流看着纪兰雪鲜明的情感值不敢置信。
数据体是没有鲜明情感的,他们即使在任务中受到极端刺激,也只会激发单一的情感。而颜昱居然仅凭几句话,令纪兰雪拥有了如此细化的情感。执行过这么多次任务,这还是星流第一次见。
纪兰雪的改变固然好,只是颜昱被厚如钟声的嗡鸣声撞击的魂都要出窍了。但即使他的精神如此撕裂,也并没有劝慰纪兰雪停下来的想法。
毕竟,纪兰雪影响着他的情感,只有这样才能掩盖自己巨大的恐慌,确保不被剔除。
颜昱咬紧牙关,马蹄奔驰所过之处尘土飞扬,林间的冷风只留下一句轻喃。
“别死,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