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不如上次,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只占了个地利。
所幸颜昱近日将附近的荒山全部踩点了一遍,乃至哪些地方有河溪,哪些地方山石不稳不宜震荡,全都一清二楚。
颜昱轻车熟路的带人绕至敌军左后方,三万重骑兵浩浩荡荡,来势凶猛。敌军首领上次在禹玬重骑兵吃过一次亏就够了,遂即在听到这动静后连忙下达指令,严守两侧。
这样一来,饶是三万重骑兵竟也一时无法撕开个口子,只得在外围苦战。
颜昱被五六名敌军团团围住,他借着余光打量己方情势,深知不能再拖下去。如若两侧无法完成夹击,那么正面交锋吃力太多。
纪清风那边的情形比他这里好不了多少,敌军好似有了前车之鉴后,此次的策略尤其针对禹玬骑兵。
颜昱手中万仞携风而落,一击直至敌军咽喉,心中问道:“星流,能不能俯视!”
“可以。”星流应完后动手将当前情形映至颜昱脑中。
此时与颜昱纠缠的敌军又多了几个,他无法专心思考,只好喊道:“纪兰雪!”
过了约一盏茶功夫,嗡鸣声响起,星流连忙转述:“右前方步兵与骑兵交汇处,跳进去将阵法打乱。”
颜昱这才发现,这次敌军用的是四门兜底阵,而他们所在位置刚好是善于防御的布阵,看来这次换成了敌军未雨绸缪。
四门兜底阵与先前的长蛇阵可以转化,但无论对用阵法之人还是将士都要求极高,如若真的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十大阵法随意切换,他们根本无计可施。
不过现在看来,敌军的首领还未达到如此高的造诣,不然也不会两大阵法拆开来用。
颜昱听从纪兰雪的话,在十几人中瞬时脱身,足尖轻点提剑踩着马背便跳到了右前方的小阵法中。
只是此阵法为防御,颜昱一人故有通天本事,也无法轻易破解。
不过要是阵法外有人与他里应外合,那便轻而易举。
就在颜昱想如何才能在厮杀声中传达至命令给手底下的人时,熟悉的声音穿过层层包围响起。
纪清风在外围喊道:“兰雪,后方!”
颜昱堪堪躲过数十刃长矛,提剑踩着其中一柄朝着声音来源跃去。
因剧烈的动作,颜昱未完全愈合的左肩再次裂开,后背也因刚刚躲闪不及,被敌军长矛划了很长的一道口子,深浅未知。
但他的动作未有丝毫的迟钝,宛如轻燕穿梭在敌军的围剿之中,手中万仞永远朝着同一方向挥落。
里应外合果然有用,纪清风率着骑兵早已将外围的人杀的七零八落,待他将里面撕了一道口子后,禹玬骑兵怒吼而下,瞬间阵法破解敌军慌窜杂乱无章。
专门用来防御禹玬骑兵的阵法已破,两人连忙各自带人进行夹击,斩断敌军腹部,直逼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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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役禹玬虽胜却损失惨重,骑兵折损将近四成,颜昱回去的路上心中发闷,就连受伤的痛感都被掩盖了。
回到军营,颜昱和纪清风简单处理好伤势后,前往主营帐会事,待众人七嘴八舌骂完后,纪弘远才一一道出此次所犯错误。
商讨完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后,颜昱和纪清风回到自己的营帐,两人皆是眉头紧锁未曾言语。
颜昱的欢愉值是接收任务以来最低的一次,直逼谷底。他的任何情绪都会影响到寄主,就像寄主的情绪会波动颜昱同理。
星流不懂为何仗打赢了,颜昱却还会这般,只能勉强安慰道:“小颜昱,你做的很好啦。”
颜昱抿抿嘴,未回应。
回来后没多久纪清风再次出去,颜昱也懒得费脑问他做什么,只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一双时常含笑的眸子,蒙上灰雾般失了光彩。
过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纪清风端着盆清水回来了。他见到人还失魂般维持着自己离开时的样子,便将水放至床榻小桌上,伸手把人带了过来。
颜昱此时脑子空洞,目光毫无焦距的任人摆布。
纪清风带着他坐下,随后剥下他的衣衫,又将刚刚粗略包扎上的绷带解下。
肩上的旧伤裂开狰狞吓人,而背部的新伤横贯两侧肩胛骨,正殷殷的往外渗着鲜血。
纪清风手抑制不住的轻抖,想碰又不敢,只能凌空抚了几下,随即将手帕浸湿,轻轻为他擦拭清理。
颜昱被痛感刺的回过神,下意识的躲了躲。
纪清风自然察觉到了,手上动作连忙放的更轻,哄道:“兰雪,忍忍...”
颜昱被纪清风言语中的颤音弄得一怔,他摇摇头:“兄长,不疼。”
相比那些死去的人,他这伤的确算不得疼。
纪清风紧绷着将他的伤清理上药,包扎好后才问道:“饿了吗?”
颜昱摇摇头。
看着面前人再不富风发意气,纪清风坐下与他面对面问道:“跟兄长说说?”
颜昱咬着唇,鼻尖酸涩,眼眶瞬间泛红。他张了张口几次三番尝试下,却吐不出一个字,只能靠着唇上的痛楚憋回即将落下的泪。
纪清风心疼的将手递到他的唇间,轻抚道:“不咬。”
纪清风的声音就像他的名字,颜昱一双眸子蓄满泪水,瞬间泪如雨下。他一头扎进纪清风胸膛,呜咽道:“都怪我太没用....”
都怪他反应不够快,没能早些发现突破口,才会折损那么多人。
六万骑兵,回来时却不到四万,但凡他早点跳入那个阵法中,也不会如此。
纪清风深呼口气,手掌轻轻拍着放声大哭人的背,他从小口吐莲花,如今却连一声劝慰都说不出。
他只觉得后悔,后悔把从小护到大的人带来这里,后悔让他的兰雪染着鲜血厮杀后还要内心受到煎熬。
他甚至冒出了个荒唐的想法,想现在就把人赶回府,让他继续做自己那无忧无虑的纪小少爷。
但纪清风深知不能如此自私,纪兰雪是游龙,纪府那片小天地,无法让他肆意的翱翔。
怀里人呜咽声逐弱,伤势加上心力交瘁早已支撑不住,没过多久就含着泪在纪清风肩上阖上了双眼。
待人睡熟后,纪清风轻手轻脚的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又出去重新打了盆水将他脸上的泪痕擦拭掉,这才坐下伸手抚平那紧锁的眉头。
纪清风守了一会儿,盯着那张因受伤血色尽失的脸,抚摸脸颊的手指移至他的唇部。
触感意料之中的温软。
纪清风眸光柔的溺人,过了会儿他将手指移至唇角,微微俯身附了上去。十五岁便在梦中肖想过的唇,此时得偿所愿。
禁忌的锁链终究是无法将他困住,只会令那些不可告人的腌臜心思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