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庚辰并没有理会其他,而是径直走向了自己原来的房间。
里面盖着厚厚一层灰尘,平添了几分陈旧和古朴。
庚辰心中似有信念指引,他径直走到床边的柜子旁边,掀起了盖着柜子的衬布一角。
上面只有一个木质的大盒子,格外显眼。
庚辰伸手拿起它,不假思索的将木盒子打开。
他记得,五年前他离开时,将自己房间里的所有小物件都放进了这个木盒子。
同时他也十分确定,盒子里,有他要的答案。
庚辰在盒子里一顿翻找,最后从一堆杂乱小玩意儿的最底端揪出了一个MP3。
岁月已经在艳红色的外壳上留了许多痕迹。上面交错的划痕昭示着它曾经被无数次握在手里反复摩挲。一块小小的显示屏上已经写满了时间的流逝,外壳已经有好几块斑驳的掉漆,几个小小的控制按钮上的漆也因为不断的摩挲而模糊,难以再辨认。
可庚辰却依稀记得,那几个按钮控制的东西。
庚辰抬手,摁上了中心的那个按钮。
“开机”他呢喃出声。
MP3的显示屏还是一汪死水,没有丝毫变化。
庚辰突然想起,许多年过去,那老旧的MP3估计早就不能用了。
可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从木盒子里拿出了MP3的充电线。
他将充电线和MP3缠在一起,塞进了自己的外套。
然后庚辰合上那个木盒子,将衬布盖好,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正要走出房门下楼,却又鬼使神差的转了回身。
一扇禁闭的房门矗立着。
是我从前的琴房,庚辰想。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压开了门把。
灰尘扑进庚辰的鼻腔,他摆摆手驱散灰尘,然后从兜中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来照亮这间没有窗户的房间。
一架钢琴静静立在那里。
庚辰并没分太多眼神给它,而是转身走进了琴房。
他隐约记得,自己曾经会弹琴,而且弹的不错。
只是许久没碰,他已经不太记得关于钢琴的种种。
庚辰走到墙边那个玻璃柜前,拽下衬布拉开玻璃门,一些陈旧的奖状和奖杯出现在庚辰眼前。
庚辰无意识的皱起了眉。
他盯着那些奖状看了许久,最后才伸出手,够到了深处的一张纸片。
老旧的纸张已经泛黄,庚辰小心翼翼的把它展开,尽量不损坏任何一个角。
是一份乐谱。
笔迹幼稚又青涩,有交错纵横的涂改痕迹。
有深有浅,笔迹从幼小时的抖动慢慢稳定,一点一点染上了少年人的青涩。
庚辰的瞳孔紧紧皱缩了一下。
他忍不住又转眼看了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奖状和奖杯。
突然,一些带着陈旧霉味的往事席卷上他的心头。
巨大的穹顶之下,坐满了观众。周围都暗下来的时候,他走上台,在全场期待崇拜和赞许的目光和聚焦于宽阔舞台上的闪光灯下弯腰鞠躬,然后坐在琴凳上弹奏一曲没有休止符的倔强音乐。
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中,皎洁月华从外面斜斜渗漏进来,照出了钢琴的黑白键。手被半强迫的移动着,手心轻轻的摩擦着。十指交错带来恍惚的插入感,手指扣着手背,努力紧握,又害怕影响弹奏而努力放松。黑暗中人的感受格外清晰,突起来的青筋,明显的指骨,和一段舒缓美好的旋律。
庚辰的思绪被一阵头疼打断。
十分强烈,不容置喙。
强烈到能够打断庚辰的一切思路,让他忘却一切将要做的事情。
就好像是他的意识,在用尽全身的力气阻止庚辰继续探寻。
一阵强烈的眩晕又冲上庚辰的脑门。他一时无法站稳,只好蹲坐下来,努力缓解这种让人绝望的不适感。
直到庚辰的思路完全被打乱,不适感才渐渐退去。
庚辰撑着墙站起身,把手里那份陈旧的乐谱重新叠好,放回了柜子最深处。然后他转身走出了房间,径直关上了房门,下了楼。
他对过去的记忆一直很模糊,只隐约记得在五岁那年,妈妈被车撞死,从此他的生活便陷入一片片深渊。
他一步步走入霸凌之中,原本温和慈祥的alpha父亲也开始酗酒,变的暴戾狠辣。
他深陷于家暴和霸凌之间,只好在十五岁时辍学,从此靠在无牌照的小店打工赚来的微薄工资养活自己和那个每次回来只会打他和要钱的酒鬼父亲。
直到十九岁,他分化成为S级omega,终于在那个已经带了深重寒意的秋天,使用信息素压制把自己最后的亲人赶出家门,从此与曾经一刀两断。
那年凛冬,他坐上一架飞往C国的航班,走上了将生死系与一线的雇佣兵之路。
他隐藏自己omega的性别,和周宜在黄沙滚滚中厮杀。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忆过去,因为他认为那是段不堪回首的沉痛往事。
可是这几个月来,他好像隐约记起了一些碎片。
一些,关于他曾经美好回忆的碎片。
可每当他想更加深入的回忆,他就会被一阵眩晕和头疼打断。
庚辰最擅长截断自己的思路。因为在年少时的许多许多年,当他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难和不公,他都会强行掐断思绪,以便自己能继续明天忙碌的生活。
所以当他的意识不许他回忆,庚辰也就熟门熟路的停止思考,将那些烦扰着涌上来的记忆碎片都抛之脑后。
反正都不重要了不是吗,已经都全是……过去的事情了,庚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