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到他遗落的匕首,却没有任何要求,悄无声息地放在凳子上还给他,让他在离开的路上越想越郁闷烦躁。
他本就欠了她,若是她拿这匕首向他挟恩图报就好了,他可以帮她杀人,可她没有任何要求。
或是她有苦衷,她垂眼苦笑的神色,真的很像无声求救,长孙荇这般想着,还是掉转马头来了,进城路上一把火烧毁了一座牌坊,让戚延等人以为还有乱党,今夜在城中彻查。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他开门见山问。
景姒关好门窗吹熄蜡烛,在他面前下跪,满面哀婉泪水道:“求公子救我。”
“你快些起来!”长孙荇着急踱步,不想受她的跪,又不好伸手扶她起来,饶到她身后,“有话直说就是了,你把匕首还给我,这恩情我可以舍命想报。”
景姒慢慢站起来,转身面向他,垂头用手绢拭泪道:“公子可知,我是为何无名无份地跟在戚延身边,还不是迫于他的恶霸淫威,我本是良家女子,他却用我爹娘的性命要挟我,把我弟弟挟持在身边,强迫我跟他走,一言不从,便对我肆意大骂,□□来了,把我压在任何地方扒了我的衣衫狠狠发泄,全然不把我当成人看待。”
景姒说的露骨,面前少年麦色的耳根渐渐发红,偏过身子不看她,手却在短打衣袖下紧握成拳,显然感到气愤。
“他真的那样对你?”可是戚延明明闯入着火的房子里救她,不似无情。
“他真的这样,我真的已经受够了,”景姒抻起她衣袖,手臂上有戚延弄出来的斑驳红痕,伸到少年的眼皮下低声哭道,“若能逃离他的掌控,我想过许多次,不如一刀杀了自己,也算清白干净,但我还有爹娘和弟弟,我舍不得他们,还贪恋着人间的日子,我也怕我死了,那禽兽会报复我的爹娘弟弟,公子,求你救我,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才冒昧向公子求救……”
就着窗户纸透进来的月光,长孙荇望清她两手的红痕,眼睛发烫,不知戚延是怎么狠心把这两条雪白的手臂拧成这样,当真狼心狗肺,再看向景姒泪意融融的双眼,他的心像被小锤子敲了下,已然完全偏向了她,“好,我帮你离开他,我要怎么才能帮你?”
景姒放下衣袖,擦去自己满脸的泪,“若是公子不食言,我便有办法逃出生天。”
长孙荇目光灼灼:“我说过的话,日月可鉴,绝不食言。”
……
戚延深夜归来,屋内黑灯瞎火,他察觉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气味,又怕自己疑心病重,但今夜城外牌坊突然失火实属诡异,那是父皇为了立威在每一座县城外设下的推恩牌坊,刻着歌颂戚氏功绩的铭文,是谁那样大胆,放火烧了牌坊。
兜兜转转一夜,却查不出来,值守的人只说看见三支火箭并排发出,射中牌坊,大火瞬间熊熊燃烧,罪魁祸首穿着黑衣骑一匹快马,瞬间融入黑暗中,让他们无处追寻。
城中乱党刚刚肃清,这件事和景姒没有半点关系,但他就是会联想到她,想到她在雍州那夜表面乖巧,却在人前一把火烧了聘礼的模样,让他想把她抓起来称一称,清瘦的身躯下,那把傲骨值得几斤几两。
他带着满身戾气进入屋中,来到床边握住景姒的胳膊,她被他惊醒:“怎么了?”
她睡眼惺忪,柔软的手臂被他紧紧攥着,吃痛地吸气,戚延忽然惊醒,松了手劲,略带讨好地替她揉按放松。
“王爷,到底怎么了?”
景姒挪坐起来,面上惊吓犹未褪去,已经握着戚延的手臂叫他坐下,贴在他身旁,为他揉捏手臂和肩膀的肌肉,柔婉道:“是乱党还没清剿干净么?又起了什么事,让你烦心了?”
“今夜府中可有异常?”他盯着她脸上细微的神色。
景姒摇头道:“没有,我吃了一碗燕窝,绣了几针荷包,然后,便洗漱睡下,本想等你,实在太困,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她的身上吸饱了芙蓉花汁子的味道,白绸里衣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衬着极白的皮肤,整个人像朵挂在枝头的鲜嫩花瓣,一掐便会汁水四溢。
戚延不由地抱住她,让她倚靠在他怀里,“没什么,原是我太累了,胡思乱想。”
景姒仰望着他,嘴唇紧抿,纯黑的瞳孔里却满是担忧,戚延被她看得心头发软,亲她的脸颊,“没什么,是我多心,你不要多想。”
景姒“嗯”了声,低头,头发一并垂落,在他的视线里只剩一段皓白的脖子,他捏住她的后脖子让她仰头。
戚延亲了亲她的嘴角,鹰隼般的眼瞳摄住她的目光,和她鼻息纠缠,启唇宛若诱哄道:“说你爱我。”
景姒眨了几下眼睛,像在消化他的话。
他等不及了,再次往她唇上咬一口,语气加重:“说你爱我。”
“我爱你。”
景姒的语气很轻很慢,没什么表情,却符合她这些时日一贯的状态,说完立即垂眼,小猫儿似的用脑门在他脖子上乱蹭,犹豫许久才悄悄勾住他的手,“爱你,爱你行了么,大半夜的把我吵醒就为了听着一句么,你可真烦人。”
戚延彻底放心,眉开眼笑,紧紧抱着她,深嗅她头顶的发香。
景姒絮絮叨叨:“每日在外面跑,叫你休息两日也不愿,你背上的烧伤,别崩裂了才好。”
“我想早些回到樊京,对父皇说我要娶你。”他无比认真。
良久,怀中的姑娘仰头亲吻他的下巴,婉言哀求道:“我大姐姐明日成婚,我们先回溧城去参加她的婚仪,反正是顺路,只耽搁一天,然后我便随你回京,我们成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