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喊着“清君侧”。
继而是更多人加入了进来。
“清君侧!”
“清君侧!”
韩嫣许久未动,再说话时,声音竟有些嘶哑:“传——”
满朝文武立刻收声,跪下听皇帝的旨意。
“传朕旨意,”珠帘后,她闭上了双眼,这样似乎可以抑制住体内将要喷涌而出的东西,“沈白槭残害忠良,包藏祸心,罔顾人伦,即刻下狱,择日流放。”
此刻她已经不管其他了,她从那行字上抬起头来,贪恋地朝沈白槭看去。
为何会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机知道她的心意。
若不是时机不对,韩嫣想,自己会吻她,如同捧起至宝,虔诚地吻她,可现在无论如何都为时已晚,她和她的爱人还是迈进了不归的长路。
朝堂之下沈白槭也似有所感,她抬起头来隔着朝堂与韩嫣遥遥相望,只是那双眼睛却与之前不太一样了,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悲悯,而这并不是对自身遭遇的失望,而是对整个朝堂的失望,是对生民的怜悯。
如果自己将要保下的是被这样一群人统领的世间呢?
沈白槭给不了自己答案,直到她神识浮沉在虚空中的三千年,她也给不出任何答案。
她不想放弃苍生,也做不到宽恕对待每一个人,她悲悯着世间的小人当道奸佞横行,这是一种自上而下的俯视,而不是折断了风骨在泥泞里的恨。
沈白槭睁开眼。
沈白槭醒了。
她一转头,发现身侧有个人顶着刚刚梦境里的脸正在沙发外侧睡得更香。
沈白槭不爽了。
于是她默默伸出手朝韩嫣的腰子狠狠捅了一下。
“我嘞个,”韩嫣从沙发上弹跳而起,继而一脸茫然地看向四周,然后对上沈白槭瞪圆的杏眼,“可吓死我了,饿了?”
沈白槭在沙发上撑起上半身,声音有些闷闷的:“嗯。”
“我去把菜热一下,稍等,马上吃饭。”说完韩嫣蹬起自己那双被当成拖鞋穿的棉鞋,嘚吧嘚吧朝厨房跑去。
看着她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但又不慌乱的身影,不能算是,沈白槭发现自己已经很难把千年前那个坐在明堂上的孤高女帝联系在一起,不过这也算是为什么她大喇喇用原名行走世间没有一个人怀疑二者关系的原因吧。
变化可真大呢,沈白槭一把捞过一旁的狗头抱枕,放松地把下半张脸埋进去。
想来那些日子早就是几千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就连史书的记录都出现了不小的偏差,今人已经很难再从残破的文字中去看清当年的世事因果,前人也都已化为一捧飞灰随风而去,自己这个被洪流落下的一枚芥子又为什么要纠结已经过了那么久,甚至都成为历史的旧事呢?
于是这天,韩嫣惊悚地发现沈白槭在吃饭的时候过于和颜悦色了,这让她解读为暴风雨之前的宁静,至于原因,那就是沈白槭睡前看的那个历史砖家的胡言乱语。
“小七......?”韩嫣小心翼翼地问。
“嗯?”沈白槭抬头。
韩嫣一边给沈白槭夹菜一边苦口婆心:“小七啊,我们不要管那些人怎么说,其实咱们也可以不看的,你看,咱们自己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可千万不要被别人给影响了。”
沈白槭:???
沈白槭没回答她,低头吃菜,直到很半天才给了个:“嗯。”
韩嫣见此长舒一口气,以为沈白槭听进去了,美滋滋觉得今晚又能睡个好觉了。
沈白槭大为不解。
这位陛下在人间浪迹千年怕是连脑子都浪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