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阁堂厅。
叶南背对着站在堂厅为首的首位,叶江瑶刚回府没来得及换装,着一身官服,眸色失望地走进来,仆妇们战战兢兢地见自家少君似是怒意即将蔓延开来,在知春示意她们离开时,仆妇们大气不敢喘一声,低着头匆匆离开堂厅。
知春惊恐看着叶江瑶小心翼翼地道:“瑶姐儿,您好好说。”
言毕,知春轻声脚步地离开将大门关紧,守在门外。
“父亲知道我来,想必在此等候多时吧?”叶江瑶声音清冷。
叶南转过身来,神色肃穆地斥责问道:“你一定要这么较真吗?一定要闹得人尽皆知才肯罢休是吗?”
叶江瑶暗自眼圈发红,她是替母亲感到不值得,就知道父亲一定不分是非对错,非得说是她闹出来的事情,根本不考虑母亲去世的真相,也不考虑作为女儿的感受!
可怜母亲真的是白白被害死,原本她可以替母亲报仇,偏巧被父亲这般搅和了。
叶南到底是更在乎自己的面子,和家族的名誉,母亲的死又算得了什么?连一个妾室的死活都不如,叶江瑶心内失望透了。
想起这些,她发狠道:“父亲,你这么做太自私了吧?你得到母亲时,可曾想过要护母亲一生无虞?可想过感恩她?她嫁你之前是盛京贵女,四大家族中除了纯狐族以外,能和西州金天族权贵相媲美的只有棠氏吧,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权贵女子?她本该可以开心的选择自己的人生,偏为了帮助四大家族最末的叶家,为了联姻甘愿嫁到郡公府来,可她嫁来后,你处处利用母亲的县主权限和母亲棠氏的势力壮大叶家,是母亲才让你在盛京有一席之地,你是清楚的,自从祖父去世后,叶家本就失去了威望,没有母亲的娘家权势,单凭大母,父亲你算得上什么?”
“不过是个败家子!你深知宠妾灭妻是大罪会毁了你的仕途,所以你对母亲不管不顾,放任妾室胡来,造成母亲离世!你也是罪魁祸首!”
“放肆!”叶南气得将桌上摆放的果盘对着叶江瑶砸去,瞬间“噼里啪啦”响碎,知春在门外清晰听见里边的声响,心头一紧。
叶江瑶不躲不避,知春打开门及时冲了进来,一把替叶江瑶挡住,果盘里的柿子砸在知春的脸上继而掉在地上打得稀碎。
知春小心地提醒叶江瑶,小声道:“瑶姐儿,好好说,不要激怒脸红......”
“怕什么?”
叶江瑶放大声音,继续道:“我是靖安郡公府的叶少君,他能拿我怎么样?如今是大理寺丞,是朝廷命官,父亲再糊涂,总不会灭妻再灭子吧?”
“你!”叶南逼急了,气得眼睛发红,“你当真以为我做不出来?只要我肯跟今上负荆请罪,说出实情,你觉得你还能活的好好的吗?”
“我有北麟少主护着,可父亲由谁来护?你向今上说出实情,你以为今上对你会网开一面吗?”叶江瑶冷笑道。
叶南气得无话可说,骂道:“你给我滚!给我滚!”
叶江瑶不走,看着父亲发怒,她更加好笑,冷冷地道:“父亲,我今儿来怎么会轻易滚呢?我是想告诉你,你用心袒护的人,必然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到底想干嘛!”叶南面色不耐烦地道。
叶江瑶不客气地说道:“周言害死了母亲和大母,她是罪魁祸首的主要人,两条人命她跑不掉,我又怎么会让她还活着呢?虽说父亲你托人保住她,可是如今我是大理寺丞,棠溪是大理寺少卿,少主又是纠察内官的都指挥使,就算父亲托的人是大理寺卿,三个人联名上报今上,你猜父亲的此举,会不会引起群臣不满?”
叶南恼怒:“你这是在威胁我?”
接着,叶南哀叹了一声,满脸露出了疲惫,“你母亲和大母离去,难道我就不伤心吗?死的人实在太多了,云娘还有你庶姐,都不在,整个叶家冷冷清清,就连我最期待认可的江煜也离我而去,作为丈夫、儿子还是父亲,我都愧疚,我都没有信心,我早已无心朝堂之事,辞信给了今上,你以为我只是退出朝堂成全你发挥才能吗?我真的有心无力!”
叶南的这一番话,险些让叶江瑶本该冷硬的心肠软下去,提起哥哥叶江煜时,她眼里的泪水快要流出,也觉得父亲是不易的,死去那么多亲人,他不论作为哪种身份都是失败的。
看到叶南孤漠无助的身形,少有看到父亲的脆弱,叶江瑶是有一瞬溢出同情之心。
可是,他年轻时干嘛去了?
年轻的他功利心重,一切为了利益利用身边的人,当自己有权势后却将那些人弃之不顾扔开,然后心安理得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包庇她所有的错,袒护她偏爱她到是非不分,哪怕甘愿被她欺骗,却造成周言的不甘心和病变的想法,一切事情的发生,始作俑者皆是父亲!
当他顾不得云娘时,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利用叶江瑶扮演好叶江煜,振兴家族,他知道二房叔父狼子野心,自己无心解决家事,一切都指望着他最不心疼的嫡女来处理,好人他做尽,坏人让他们去做,说到底,叶南永远只是为了自己,他也只爱自己。
叶江瑶想起这些,不满油然而生。
“可是,父亲现在说这些干什么?之前又干什么去了?你已经利用了该利用的人,也弃之离去,事情已经做尽,包庇不该包庇的人,如果你袒护云娘是因为真爱,如今你袒护更加罪大恶极的周言又是作甚?只是仅仅为了家族名誉?周言害死我母亲和大母,引进西雁人差点害死整个叶家陪葬!你袒护她什么?”
叶江瑶怒问。
她继续道:“父亲你知道吗?周言早在多年前将自己在周家除名,做了一个假契证明她是被卖身在叶家,可是当年父亲娶她也算得上是明媒正娶,只不过她只能以小妾身份入府,父亲忘了吗?”
叶南闻言震惊,他也是刚知晓此事。
“这么说,周言早就做局拉叶家下水?”
叶江瑶横了一眼叶南,她最讨厌心慈手软,犹豫不决的父亲,她轻嗤一笑:“父亲,你就没有反思自己吗?好好周言原本只是为了夺主母身份,后来却直接演变成不惜拉着自己带着叶家下水的地步,究竟为何?”
说着,叶江瑶眼底带着轻蔑:“她自己有病,也是你造成的,是你放任云娘袒护庶姐造成的!”
叶南仍旧逃避事实,不肯承认:“不是我,是她自己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