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起。”
安夕看着他,情绪交织在一起,也不知道脸上的表情会是什么模样,只在内心重复。
一起。
行至小区门口,时间已经很晚了,不知道父母是否在等自己,不知道刘兆兴是不是已经联系上他们了,安夕踟蹰着不敢再向前。
“我到了。”
“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不用了,我想自己解释。”
“那明天见。”
“好。”
转角处的路灯,在过去的漫长时光里,无数次等待着自己回家,这贯穿着记忆的熟悉场景,突然多了一个许翊辰,竟毫不突兀。安夕看着他走在小区的小道,走过转角处的路灯,那个身影,本应遥远的身影,在这样的日常景象中竟是如此的和谐,真的不是错觉吗?
钥匙转开门锁,屋内一片明亮,父母正端坐于沙发上,气氛不太对。
安夕自知理亏,换了鞋,蹑手蹑脚走到客厅。
“爸,妈,还没休息呐?”
轰地一声巨响,茶几被掀翻,瓜果盆摔在地上咣当咣当转了几圈才消停,心脏砰砰撞击着心房,安夕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安父喘着粗气,涨红的脸色似是憋着无尽的咒骂,安夕恐惧的等待它们的宣泄,却只见安父用力扇起自己,母女两人见状都慌忙上前拦着,被安父一把推倒。
安母重重摔在地上,安夕慌忙去扶,回头看见安父的脸色由绛红转为紫色,豆大的泪水从满是皱纹的眼角渗出。
怨恨、愤怒、杀气于无言的悲泣中成倍的碾压。中年男人的恨,有苍凉的震慑力,此刻的情景深深烙印在安夕心中。
“安夕呀,你就让我们老俩口省省心吧!”安母从地上爬起来,拽住安夕声泪俱下。
“我……”
即便来时的路上想了很多应对的话术,但此情此景,安夕毫无招架之力。
以爱为名的控制,想要撕裂,必然要血肉模糊,以心为祭品。
“我不喜欢相亲,我不想匆匆忙忙的结婚,我想要好好工作,即便…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乐观,我还是想…我还是想走下去,不往下走永远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转机,我不想再做逃兵。感情…我会重视起来,遇到合适的,我会努力发展,我不会逃避婚姻。爸爸妈妈,我其实…我其实也很害怕,很没有底气,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都需要很大的勇气,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再逼我,给我一点点,一点点支持就好。”
担心被打断后再也没有勇气说出这些,安夕一口气说完,或许敞开心扉的交流能换来理解,一家人也就不用像仇人一般。
“你到底想怎样?想逼死我们吗?把我们折腾死了,你就快活了!”
可惜,若这条路能走通,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场景出现。安夕闭眼叹息,指尖用力地掐入掌心。
“我没有!能不能听听我在说什么!我想和你们好好聊,我想告诉你们我的想法,我想求求你们不要再插手我的人生,我想我们之间可以理智的、平等的交流!我不想让你们生气!更不想你们死!能不能好好说话!”
“你发什么癫!”安父用力踹开茶几,只见他胸膛剧烈起伏,“上了一年班以为自己了不起是吗!在外面混得名声发臭!你不嫌臊,我都嫌老脸没处搁!”
“我只想……”
“好了!”安母一把拽开安夕,“你少说两句行不行,爸爸妈妈费心费力给你安排相亲,难道是害你吗?老老实实嫁人,日子不就安稳了吗?年纪也不小了,还闯什么闯?为什么我们说的话就是不听呢?”
“因为你们让我觉得我的人生烂透了!”安夕甩开安母,身体克制不住的发抖,“我做什么都提不起力气,我找不到我的价值感!忙工作没有意义,提升自己没有意义,非得找那么一个男人才能见证明自己的全部价值吗?除此之外,我连活着都是错,对吗?”
一个玻璃杯从眼前划过,在身后剧烈地炸开,安父按住胸膛,凶狠得说道:“真是不孝子!老子真是白养你了!操心操力养了条狗!”
“我懂!我明白!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年纪大了,担心我工作做不长久,我都明白!可是饭一口一口吃,题一步一步解,事情也要一步一步来吧!感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为什么非要这么急呢!我不用生活吗!我不用工作吗!我非要停在这里,往脖子上挂个牌子等一个男人领回家才能开始生活吗!为什么非要逼我?我的价值到底是什么?我不指望你们给我一点点的指导、安慰,为什么连一句认可都没有?如果我说我不结婚,你们是不是就得杀了我?”
“你少说两句吧!”
安母朝着安夕歇斯底里的怒喊,这是安夕第一次见到妈妈如此失控的模样,只见她用力拦住想要冲过来的父亲,拖拽着他进了卧室,哐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骂声从屋内不断的传来,安夕踉跄了几步,耳鸣又开始在脑中喧嚣,世界是一片混乱的寂静。
将客厅里的一片狼藉收拾好,安夕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每次受了伤,心情不好时总想回到这个小窝,总想寻求庇护。可是如今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撕开,伤口血肉模糊,但感觉不到疼痛。
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这一夜安夕做了很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