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法代则命人去刨了这附近所有草莓花的根,这实在是太吵了。
还没等人松一口气呢,一直以来与人们相安无事的河水又开始腾涌,好像想热闹一下似的,河水的轮廓被不再囿于两岸之间,那狭窄的身躯日渐肥胖起来、强壮起来。瘦弱的河流不复存在了,水蔓延开来。
城堡建在高地,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农田就危险了——在大家伙儿冲出去抢手麦子的时候,连法尔法代都忍不住捏了把冷汗:要是之前不走那一趟,带回来植物羊的血液,圭多就没办法做一份还算勉强够用的生长剂(用有限的材料稀释出能用且量大的补剂,圭多说,下次再有这种事还请您考虑别人),结合那些杂七杂八的厨余垃圾,生生提高了麦子近百分之二十的产量和百分之十五的增长速度,几乎赶在暴雨前后成熟,还留下了叫人抢收的时间。
简直差点白给。
但一同被种下的土豆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好在姑且抢救回来一部分,现在正堆在贮藏室里。法尔法代下楼的时候,正巧看见人们准备去给木头换位置。没错,一部分砍下来的木材是放在回廊里,另一些更巨大,由四五人合力所伐并搬运回来的木头都搁在中庭或者外边,他们要把木头抬到不容易积水的地方,那黑雨撕开衣物,滋滋啃噬着人的皮表,水会像淤积在泥洼里那样,在皮肤中筑出一个个疱疹,又痛又痒,可衣服还能缝,伤口还会好,活总不可能不干吧?他们努力了太久,功亏一篑的恐惧实在是太令人在意,抱着这样心态的人们都默默付出了行动,法尔法代打了个响指,一本名册就这样落到了他的手中。
这也算得上是他的日常之一了。他让维拉杜安传唤那些最莽撞、最固执、也是最收不住蛮劲——这里指的是心灵的蛮劲,总有那么一类人,不论是做事还是生活,都一股子拼命的架势——他让那些人先退下来休息,他看得到,这些家伙的状态实在太差了。
“蓓拉、普勒迪西、卡帕莱,还有卢兰尼和露西,这几个人先架回来。”
“遵从您的吩咐,殿下。”
“还有索尔多恩……这家伙状态最差,优先把他带回来。”
没过多久,他点名的大部分人就统统被赶到了廊檐下,领主正等在其中一根柱子边上,他尽量让自己显得漠不关心,但深深蹙起的眉头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心境。他让回来的人先喝一口热茶,去去口里的金属味儿——翻涌的腥气有的被咽了下去,有的则跟着热茶一起吐到了地上。之后,法尔法代才着手拔除那些扭动着往人体最深处钻的病疫,雷声像突然掉下来似的,上一道闪电才疾行而过,下一道亮光却已然照亮了他红色的眼眸,在雷电明暗交界的节奏中,他口吻冷冽:“——所以,索尔多恩到底去哪了?”
“他们说,从今天早上起,就没有人见过他。”
维拉杜安神情凝重,他在来回转悠的过程中,身上的简易铠甲已经被蚀出了洞。
漆黑的、痴愚的、荒谬的大雨我行我素地飘摇,滴答滴答,依旧忠实地充当着沉闷黑云的发音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