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身上有四处新伤：颈、背、手、脚，除此之外，还有触目惊心的许多旧伤。

很难想象，她现在17、8岁的年纪，每天经历着什么？

云苏苏上药的力度格外的轻柔，学着那个人的样子，一边涂药，一边轻轻地吹气。

那个人对她来说，是亦师亦母般的存在。在很久很久之前，是她把云苏苏从尸骸堆里给捞了出来。突然又在某一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自己的世界出现过。

云苏苏撕开一张愈合贴，沿着边缘轻轻地贴合在莫离背心伤口处：“你喜欢什么？”

这句问话，半是出自任务，半是出自真心。

人的皮囊之下，总是裹挟着欲望。投其所好，或者培养出喜好，何乐不为？

“什么是喜欢？”莫离将这个问题，重新抛回给云苏苏。

云苏苏愣了几秒，张了张口，发现没什么想说、能说的。

喜欢，是什么？

她也在认真地思考这个定义。自记事起，云苏苏就遵循求生的本能活着，或者按照他人的期待活着。从来没优先考虑过自己的感受，更不要说因为喜欢主动争取什么了。

云苏苏自嘲地笑了，收拾着用完的药箱：“好吧，我承认，这是个糟糕的问题。睡觉前，要不要吃点东西？”

莫离点了点头，将褪到肩膀位置的睡衣重新穿好，端正地坐到了沙发上，在靠窗的角落安静地等待着。

说是随便弄点吃的，但实际上原身的家里，连一袋泡面都没有。冰箱里只有几枚鸡蛋、一瓶牛奶，吃饭对她来说似乎可有可无。

不到五分钟，云苏苏端着两碗新鲜出炉的糖水荷包蛋，从厨房出来了。等她出来的时候，莫离已经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眉头紧锁，双唇抿成一条线，看上去做的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梦。

云苏苏抱来一床绒毯，替莫离盖在身上。

折腾大半宿了，云苏苏也困得不行，打了个带泪的哈欠。心想：抓紧洗洗睡，其他事都明天再说吧。

这夜，云苏苏睡得并不踏实，久违梦见了以前的事。

弱小、无助……任人宰割的滋味，她不喜欢。

趁早出门去买点吃的，她轻手轻脚地离开，特意将智控静音，免得出入会吵醒仍在休息的莫离。

等云苏苏到家的时候，莫离已经醒了，穿着昨晚烘洗好的衣服，将睡衣和绒毯都叠得整整齐齐。

莫离独自坐在餐桌前，守着已冷的夜宵，像是坚持等家人回来吃饭的孩子。

“来，吃点热乎的。”云苏苏笑着将早市买的东西，摆满一桌，任莫离自主挑选。

莫离十多年的生活轨迹，与研究所牢牢绑定在一起，没什么能轮到她来选择的。

不容拒绝，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对她来说，选择想吃的早点，或许是个不错的起步。

云苏苏没什么胃口，手托住下巴，大多数的时间里，只是看着莫离专注吃饭的样子。

她们面对面坐着，像是一家人，稀松平常的早餐时光，对她俩来说，都是难能可贵的日常体验。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云苏苏。”云苏苏朝莫离莞尔一笑，毕竟以后要经常来往，现在自我介绍，好像也并不算晚。

“莫离。”莫离轻点了一下头，回应简短。

“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对了，你的号码是多少？我存一下。”云苏苏从口袋拿出备用机，想着与莫离互换联系方式。

但莫离表情漠然，迟迟没有动作。

“你有手机吗？”云苏苏指尖敲了敲手机的屏幕。

莫离摇了摇头：“很麻烦，不需要。”

“现在出门不带手机，很不方便的。这样吧，晚点儿我们一块儿去买。你可以先看看，喜欢哪个？”云苏苏选了几款当下新出的热门机型，把手机推到莫离面前。

莫离看也没看屏幕一眼，将用过的餐具捧在手里，准备起身去清洗：“不用了，我没有要联系的人。”

云苏苏指了指自己，从莫离手中接过餐具：“你现在有了，今晚等我下班咱们就去。况且，以你对允南星的了解，她会善罢甘休？所以呀，有个电话难道不是更方便嘛。”

莫离沉默了，没再推辞。

等她俩下楼的时候，云苏苏老远就看见一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豪车，上面的标识很巧，与她昨晚“借”来的摩托一致。车门边站着一名西装笔挺的男人，戴着半掌皮质手套。

这不，猎狗循着味儿找上门了。

云苏苏将坠在胸口的墨镜戴在脸上，打算带着莫离绕开碍事的车与人。

西装男跨前一步，伸手拦下了云苏苏：“云小姐，请留步。”

云苏苏冷冷地从墨镜后，上下打量了一下不速之客：“什么事？我不认识你。”

西装男始终维持着职业假笑：“我来替小姐给二位赔礼道歉，对既已造成的不快与损伤，深表歉意。这是您的手机，以及一点心意，请笑纳。希望昨晚的事，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好经典的善后角色。

果不其然，紧接着两张支票递了过来。

“扫码就行。”云苏苏解锁了手机，递过去收款码，又看了看身旁的莫离，继续说：“她的那份也先转给我，之后我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