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凝放下笔叹了口气:“是啊,这可得有劳你多劝劝,至少也要让母亲搬出那小院儿。”靠在椅背上,握住沈洛渐的手。
沈洛渐:“我知晓的,可母亲的性子就是如此,认定的事说再多也无用。”弯下腰下巴抵在君慕凝头顶。
“你不也是这样么?”君慕凝打趣道。
“滑嘴。”沈洛渐抽回手刮了下对方的鼻梁,“行了,你继续忙吧我走了。”
君慕凝起身:“我送你。”为其披上雪狐裘。
沈洛渐没有拒绝,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殿,随后并肩同行直至宫门。
“行了你回去吧,外面怪冷的。”沈洛渐搓搓手。
“没事~我看着你走。”君慕凝笑眯眯的,一开口全是哈气。
沈洛渐一笑,“随你吧,别冻坏了就行。”转身上了马车,随着马车的行驶侍女侍卫跟在车后。
君慕凝见着马车从近到远,从实变虚后才转身离开。
回到正殿的君慕凝坐在桌前,眼眸虽看着奏章但心却隐隐觉得不安。
身侧的侍从察觉到不对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君慕凝回神如实答道:“我总觉得不安,似是又有大事发生。”脑中莫名浮现沈洛渐向他提起“沈斟意图谋反”一事。
心中警铃大响!
君慕凝连忙起身冲出正殿:“来人!备马!”
脚蹬马鞍纵身上马,一手握着缰绳,一手舞着马鞭。
“驾!!!——”
只听马儿一声嘶鸣,一人一马就消失在宫门前。
侍卫见状急忙骑马追上。
马不停蹄,快马加鞭。
一路上行人马车如同泡影,转瞬即逝。
直到看见那辆熟悉的马车,君慕凝才让马放慢速度。
“吁~”
马还未停稳君慕凝便焦急地跳下马背,脸上冷汗淋漓,一阵青一阵白。胸前起伏不定,呼吸不顺气喘吁吁,不给自己喘息机会,抬脚就闯入丞相府。
沈斟瞧见自己的“儿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而君慕凝从始至终都未赏给他一个眼神,直奔府邸后院而去。
“咣当!”
院门被君慕凝一脚踹开,斑斑点点的血迹入目!君慕凝呆愣在原地,双腿似是被钉住挪动不了分毫,惊魂未定地扫视一圈,陌生面貌一个接一个,独独不见亲人面孔。戾色浮面,青筋暴起,君慕凝一把抓住一名清理现场小厮的衣领,吼道:“王君在哪儿?!”
“…我、我…”
见小厮哆哆嗦嗦字不成句,君慕凝气急又问一遍:“我的洛渐在哪儿?!!”
“……”
小厮吓得脸色惨白,在场众人皆大惊失色,全都缩在角落不敢承载君慕凝此时的怒火。
君慕凝甩开小厮,沉声道:“来人!沈斟勾结叛党意图谋反,即刻打入天牢!抄没家私!其余人等给我看好了,若是跑掉一个你们提头来见!!”
“其余人去寻王君下落!!!”
“是!”侍卫们虽心存疑虑,但也没多问什么,全都听从命令。
丞相府上下顿时乱作一团,惊叫连连。
便在此刻君慕凝看到院中屋的木门动了一下,立马跑去推门,一开门就见满身是血的常静慈瘫倒在门口,瞳孔一缩,来不及反应立马俯身,小心翼翼地扶起常静慈。
君慕凝焦急道:“阿娘?阿娘?你怎么样?!醒一醒,别睡!千万别睡!!”
常静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认出眼前人后气若游丝道:“…凝儿…快去救桉儿……”
后面的话实在听不清楚,君慕凝急得皱起眉头,低下头耳朵凑近常静慈的嘴巴。
常静慈:“…棺材…棺材……”眼皮合上,泪水滑下。
君慕凝脸色一白:“‘棺材’?”把常静慈轻放在榻上,脑中突然想起因赶路曾与一口棺材擦肩而过!
现一细想谁家出殡会走小路?
会办得鸦雀无声,瞒着所有人??
最重要的是,谁家的棺材需要钉上钉子?!!!
……
“啪!——”
想到这儿君慕凝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干脆利落,清脆响亮。
右半边脸顿时出现一个红印子。
君慕凝不敢再耽误时间,立马以最快的速度出城寻棺。
耳边风声呼啸,乱人心绪。
君慕凝深知沈洛渐受伤意味着什么…他不敢去想,他承担不起!!
悔意蔓延…
他恨!
恨沈斟!但更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不保护好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叫停那口可疑的棺材;更恨自己为什么要让他的病情加重!!!
一滴泪滑下随风而去。
君慕凝故作坚强地擦去眼边泪水,喃喃道:“洛渐我来了,请你再等等我,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补偿你、好好爱你呢…你不能走不能先走…等一等拜托等一等,我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了…求你了……”泪水涌出,止不住圈不住,后面的话完全是君慕凝带着哭腔说的。
……
两刻钟后君慕凝赶到郊外,远远就见四名大汉正掩埋着什么。
君慕凝下马时脚踝不幸扭伤,并未在意依旧拼尽全力“飞奔”过去。
大汉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然成了君慕凝刀下的亡魂。
君慕凝跪在地上疯了一般地刨着地,嘴里不断的重复着“我来了”三个字,如同走火入魔般。
幸得君慕凝来的早,棺材还未掩埋太深,仅仅几秒钟棺材便露了出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君慕凝刨得太快,救人心切。
棺材面整个露出君慕凝大臂一挥扫去棺盖上的尘土,光亮照下棺盖上的八枚钉子泛着寒光。君慕凝见状愣了一秒,随后立马拿刀去撬那结实坚硬的钉子。
“咔嚓!”
可能是力气太大刀刃从中间应声断开,君慕凝没有多想捡起崩到一边的尖刃继续去撬,即使手被利刃割伤鲜血直流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咔!”
又是一声脆响。
断刃的尖端断了,再没工具可以协助他撬开棺盖了!
“啊啊啊啊啊!!!”
君慕凝绝望发泄,慌乱地拍打棺材。
突然,他想到一个办法!连忙安抚棺中人:“洛渐!洛渐!你别睡哈再坚持一下!!”
边说君慕凝边抡起拳头朝棺盖上砸去!
君慕凝咬着牙用尽全力,一下又一下,木头制成的棺盖上就这么被他用拳头砸出了一个小窟窿。
见状,君慕凝兴奋地笑了起来:“马上!马上了!”激动地泪水直流。一只手通过窟窿伸进去,抓着切面猛力一掰,棺盖因顺着木头纹理所被君慕凝掰下一长片,横向扩大了这个窟窿的面积。
君慕凝见这个法子管用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用两只手去扩这个“窟窿”!
“一片又一片”,看上去十分轻松,完全不像是在掰扯木板,更像是在“撕纸”。
随着地上的木片越来越多,棺盖也随之消失,渐渐的那张朝思暮想,许定用一生去爱的脸庞出现在君慕凝眸中。
同时,他的手也因“木刺”而划伤,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而君慕凝却不顾这些小事,麻利地掰下最后“一片”阻挡他们见面的木板。
终于,他们见面了,可君慕凝却在此刻“退缩”了。
只因棺中人闭着双眼,面色黯淡发青,眼窝与脸颊也有明显凹陷,唇瓣泛白开裂。发丝凌乱,衣物染血。尽管君慕凝“扩/洞”时已经十分小心,但由于情况危急动作难免“粗/暴”,所还是有少许木屑残渣掉落在沈洛渐身上。君慕凝难以接受的目光向下望去,只见一道细长的血痕“出现”在沈洛渐的左手手腕内侧,致命的伤口未干仍在涌血。
血液太红也太“烫”,“烫”得君慕凝移开视线,没有勇气再去看上一眼。
“洛,洛哥?我来了,你睁睁眼睛看看我啊……”
君慕凝声音哽咽,卑微的恳求着,双手颤抖地伸向棺中人,轻抚爱人面庞。
冰冷与炽热相触,是说不上来的苦涩。
先前若是还抱有一丝希望,此刻便是碎得彻底。
君慕凝将沈洛渐从棺材中抱出,握着他的左手手腕搂在怀里,木然地瘫坐在地上没有撕心裂肺地哭嚎,也没有自欺欺人地话语,有的只是那满腔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