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挤出身子手中烤鸡早已吃完,现下俩手一手握风车一手提灯笼。亮晶晶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依稀看见一道左右摇曳的光线。君慕凝歪头一看,只见街中主河上漂满了五颜六色的河灯,本想仔细一观奈何驻足观者太多,“万头攒动”,摩肩接踵,将方才的缝隙挡得严严实实。
这时一人经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君慕凝撞了一个踉跄。等他回神时早已跌坐在地,耳边传来那人的声音:“不长眼睛!挡在路间摔倒活该!”扭头吐口痰。
君慕凝微微一愣,一言不发地低下头目光扫了扫街道,嘴角一扬“哼”笑一声:“我就站在路边边,是你腚太大!”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
远处的男人一听这话,疾步上前揪起君慕凝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脸前。恼怒道:“你他妈的说谁呢?!信不信老子现在宰了你!!!”
君慕凝踮起脚努力保持平衡,脸上不见恐色始终淡定从容,抬手抹了一把脸,淡然道:“说你啊,我方才只是说你腚大,现在还说你满口喷粪!”
“你!”男人气急败坏一张脸气得通红,挥起拳头就是朝小孩打去。
君慕凝下意识一闭眼,随后一脸不屑地瞪着男人。两人四目相对,小孩眼中满是坚毅。
拳头快要落在君慕凝脸上时,一只手握住了拳头阻挡住了拳头的走向,男人气愤地看向与自己同行的人,如同见人就咬得疯狗般,质问朋友:“你他妈这是干什么?!”
朋友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道:“你看他衣服的料子。”说罢,两人的目光投聚在君慕凝的衣服上。
一件看似普通的浅紫色衣服,布料却细密舒适有质感,针角精致细腻无线头,是他们身上的粗衣无法比的。仅通过一件衣服虽无法看出是王室后裔,但也能瞧出是贵族子弟,反正是他们惹不起的。
男人惊愣出神,手上卸了力攥着的衣服滑落,君慕凝双脚的脚底板重新沾地,由于失重太久导致他现在踩地有种踩棉花的感觉,软绵绵晃悠悠的。
在他重新习惯踩地走路的过程中,男人早就被朋友拉走,不见了踪影。
君慕凝坐在街边门店的石台阶上朝远处“切”了一声,揉着双腿,目光移向自己买的风车和灯笼上,两件脆弱的纸制物品现下已经被过路的人群踩得不成样子,不规则的几张纸层层叠压都快扁成了一张纸,泛黄的草纸上密密麻麻全是百姓们的黑脚印。
“唉!——”
君慕凝惋惜地仰天长叹,起身撅着嘴捡起地上的东西丢进垃圾堆。扔完了似是机器短路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干什么了。
回王宫吧,又嫌现在回去太早,在寝宫里呆着没意思,继续逛呢,又发现哪都逛了,再逛下去也没意思。
突然他灵光一闪,先看了看远处的白石桥摇摇头,在看向远处的大树,紫眸明显一亮,勾起嘴角,一抹坏笑绽开在稚嫩的脸上。二话不说穿过人群来到大树前,双臂环住粗糙的树身,双脚借力一蹬双臂配合地向上一抬,整个人挂在树身上。小孩短暂蓄力后接着以同样的动作成功爬到了树顶。
君慕凝双手抓着粗壮的树枝,双脚卡在树与树枝的缝隙中,通过摩擦稳身在树顶上。
垂首赏下方河灯,悠悠河水,清清河面,水光潋滟,烛光倒映。盏盏河灯如同是只在河中绽放的“烟花”,绚烂多彩,承载着人们对未来生活,和对自己梦想的憧憬。同时这盏盏明亮的河灯也是为先人引路照明的“路灯”。
河灯花心燃烛火,点心中希望,引先人归家。
君慕凝再度朝前探身,双手从“握着树枝”变成了“撑着树枝”,一脚依旧卡在缝隙间,一脚曲膝抵在枝干上。瞳中映出河面上晃晃悠悠的河灯,和放灯人脸上的笑容,脸上不由也洋溢出喜悦的笑容,心中生出一股暖意。
全然未听见细小的断裂声。
君慕凝小声感慨道:“绕城秋水河灯满,今夜中元似上元。”瞧见这般美景,立马背出今日所学的诗句来应景。
“咔嚓!——”
“扑通!——”
“!”
恰逢众人心静无愁时,这两声巨响显得尤为突出,吓得众人纷纷一惊。
河面更是溅起水花,浇灭几盏灯心烛火,掀翻几盏河灯。
有人反应过来惊呼出声:“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
街道顿时沸腾起来!
————
秋日的水虽不似冬日那般刺骨阴毒,但也足够让君慕凝感到寒冷窒息。
憋着仅有的一口气双手拼命划动,向河面游去,周身全是因动作而产生的气泡,结果他不仅没有向上游动半分,甚至还在不停地朝河底坠去,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缠住了脚踝,将他朝深处死命地拽。君慕凝惊愕地扭头看去,发现竟是自己的脚卡在了树枝的缝隙中!
“!…”君慕凝惊呼之下口中氧气变成气泡散了出去,连忙捂住嘴防止氧气再度溢出。慌乱地用另一脚去踹树枝,结果无济于事反到把自己弄得生疼。
鲜红的血液飘散在水中,渐渐淡去,最后溶于水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意识逐渐模糊,四肢冻到麻木,似是被灌铅了一般。君慕凝整个人昏昏欲睡…大抵是自身的自救意识作祟,君慕凝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睁开昏睡的双眼,双手从嘴上拿开,曲起膝盖弯下腰,双手去抓脚上树枝,整个人如同一个球似的团成一团,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挣脱束缚”。
双手紧抓树枝顾不得疼痛,君慕凝奋力一拽树枝未动分毫,蓄力过后又是一拽依旧未动…
就这样,来来回回试了多次君慕凝最后的体力耗尽,再也架不住想睡觉的心…
弥留之际小孩在心中一一对亲人告别:“母后…父王…表兄…姨娘…哥哥…张娘娘…陈公公…小德子…小术子…柏桂姐姐…息竹姐姐…再见了…还有我最爱的肉肉…”
他松了手直起身任由身体沉坠。
闭眼前他依稀看见一位青衣哥哥破水朝自己而来……
“是…是来救我的么…”
君慕凝想再次睁开眼看看,可是眼皮就像是被粘住般死活睁不开,但触觉听觉仍在。
他先是感觉自己的手被那青衣哥哥抓住,然后哥哥轻轻一拉把自己拉入他的胸膛,然后哥哥应该是一手揽着自己,一手划动双脚扑腾向河面游去。
“哗!”
出水了。百姓们的话声东一句西一句。“吵耳朵!”
老人:“快快快!拉人家一把!”
脚上的挤压没有了但是痛,而且胸口倒是出现了一连串的挤压。“好疼,不舒服…快停下!要死了!”
老人:“来来来,快批上别冻着!”
青衣哥哥:“咳咳咳…谢谢…咳…那,那孩子怎么,样了?咳咳咳咳…”
一阵强烈的咳嗽声传来。
“还好,应该死不了。但哥哥应该是受凉了。”
女声:“桉儿!”
“好刺耳!”这一嗓子直接把其他声给盖住了。“应该是哥哥的阿娘来了。”随着“阿娘”的到来熟悉的香味传来…
女声/男声:“凝儿!”
“完蛋!玩脱了!父王来了…”
“凝儿醒醒!”
…
“醒醒凝儿!”
…
“凝儿别睡!醒一醒!”
……
“林公子醒醒!”
…
“醒醒林公子!”
…
“林公子别睡…”醒一醒!
温婳话没说完,林千韵就睁开了眼睛。
随着法阵被打断空中悬浮发光的两颗小圆球飞回各自主人的身边融入眉心,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