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睡着的时候，李予忽然感觉到身旁一空，他及时伸手撑住才没跌倒。身旁的王唤凭空消失了，他的外衣还罩在李予身上。

“主人！”“少主！”

在旁的两位灵侍看着空荡荡的蒲团，不由一惊。

人去哪儿了？

李予感受着手臂上散去的温热，心情逐渐烦躁。王唤是被强制带走的，不知道始作俑者用了什么手段，让他连反应都来不及。李予闭上眼睛，开始通过他昨夜打下的印记追踪王唤的位置。

“找到了。”

杨容芝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见了一片楼群，那是长生源最中心的大楼。李予当即起身离去，恍然间，杨容芝好似从他眼中看到了片刻畏惧。

他在怕什么？

三人马不停蹄地朝着王唤的位置赶过去，仅在几刻钟前，杨容芝他们才来过，这么短的一会儿功夫，这片土地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楼还是那栋楼，一砖一瓦都没变，却莫名地泄露出死气，天空阴阴沉沉的，草木枯萎，大地皲裂，土皮被冻得翘起来，踩下去能碎成许多小块儿。周遭的一切好似都被这栋楼吸去了生气，他们不过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就感觉到无比口渴，嘴唇上迅速起了一层干皮。

“这是什么？”言护不可思议地望着大楼。

“鬼知道。”李予心情欠佳，眉宇之间攒着一把怒气，薄唇紧抿拧成一线，好似下一刻就能把怒火爆出来。

在李予的感知中，王唤就被困在其中，他的气息很混乱，位置不断地发生变化，应是碰上了什么麻烦。

整栋八角大楼内部都经过改造，它是超出长生源的存在，然而制作者为了省力借用了幻境进行构建。

庞大的邪气是支撑它基础，长生源族民对王唤的怨与恨才是把他牵进来准绳，毕竟他们的痛苦是构成幻术的基石。看来那家伙融入得相当完美，甚至能轻易挑动族人们的情绪。

那家伙的用心很险恶，楼内部被它打造的像是一只万花筒，每旋转一次都能折射出无数的空间，每一个空间都是随意流动的，即便李予能感受到王唤的位置也没有办法准确地找到他。因为他没有办法确定，他下一步进入的空间到底是离王唤更近还是更远。

而且这栋楼是整个世界里唯二让李予不想靠近的地方。

“砰——”

大楼被人一脚踢开，干燥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仿佛置身冷冬时期的戈壁滩，只能感受到没有希望的荒凉。三人踏入其中，身后的门轰然闭合，随即化为虚无，所有的光线都消失了。

“主人！你在哪儿啊？”

“少主！少主！”

身旁的声音越离越远，他们分明没有移动。杨容芝与言护察觉不对，向着彼此的方向靠拢，反而越离越远，几乎一瞬间他们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容芝？你去哪儿？我在这边！”

“言护，你别动。”

“是空间在移动，别喊了，没用。”李予不知道他们听见了没有，声音消散了，在这样的地方走散，几乎没有重逢的可能。他再不说话，安静地等待，总归他是看在王唤的面子上才肯提示两句。

无尽头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四周也很空旷，但却能让人感觉到拥挤与窒息。数不清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李予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

周遭天旋地转，不知何处挤进来的光把空间照得昏暗，李予果然被困进了最原始的楼层中。这是这栋楼原本的模样，两百年前它就在那场灭顶之灾中荒废，成了长生源族民收敛尸骨的坟场。

破开的窗户漏着风，“咯吱咯吱”响，目之所及处是一具又一具干瘪的尸体。它们的眼窝空荡荡，身体被钉在木棍上，血液早被风干了，墙皮、地面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轻轻一动就能搓掉一大片。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李予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他捂着嘴后退，脚下趔趄险些摔倒。

这一点异响倒像是一个信号，刹那间所有的尸体仿佛都活了过来，整整齐齐地转身面向李予。房间里瞬间热闹了，木棍敲地的声音稀稀拉拉，试探着靠近。

“见安，是你吗？”

干枯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李予听不出来是谁在喊他，被钉在木板上的尸体们一蹦一蹦地朝李予靠近。

“是你来了吗？”

四面八方的木棍人都在发声，李予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心脏砰砰跳，几乎要撞出胸口。他没有出声，也不敢出声，可是心跳还是把它们都引来了。

“见安来啦。”

“老师……”

“小予老师来啦……最喜欢小予老师……”

咔哒咔哒……

咔哒咔哒咔哒……

声音越来越密集，木棍人一拥而上，它们分布密集，密密麻麻地挤满整个屋子，把李予周围的路线堵得水泄不通。他后背贴着冰冷的墙，眼前的人几乎凑到他脸上，也让他看清了面孔，那漂亮卓绝的骨相，是李珂。

“你怎么还没死？”

听到这声凄厉的责问，木棍人们的热情霎时冷却，尽管它们的面部早已固定坏死，李予还是从中看出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