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作祟,黄苜宿心疼起它,把柜台里有另外一个自己的诡异场面抛之脑后,她先帮忙找眼睛。
在幽绿的大厅中四处找眼睛这件事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因为眼睛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它还会移动,特别麻烦,把这一片白雪的瓷砖变得像蜘蛛丝网一般混乱,稍微不用力踩地,就要滑走,就要摔跤,就要……找到了,一颗眼球在饮水机旁,黄苜宿速度冲过去,竟然真的滑倒了,用脚刹,用脚趾尖把眼珠子撵了个粉碎,那爆破之狂,炸起喷泉似的长条,黄苜宿的右手边正好有另外一只灵魂在打水喝,眼珠子血有大部分都溅进了它的碗里。
“……”
它和黄苜宿四目相对。
黄苜宿:“……”
黄苜宿想缓解气氛,但讲不出声音,她只能傻笑,嘻,嘻嘻。
结果被那灵魂给踹了一脚。
虽然不疼,但????
好心当成驴肝肺!黄苜宿郁闷,跟上它,发现它走向柜台,快轮到它手中的号码办理业务了。
黄苜宿站在它身边,指着它,想跟它讲点道理,但发现喉咙像被胶带绑住,无论怎样努力都是无用的,反而脖子有种要断掉的脆感。
那就索性歇一歇吧,不关注别人,关注自己吧。
在柜台呆久了,灵魂会变麻木,用肉眼是看不出的,然而站在此刻的场景里,黄苜宿才看清了她自己的灵魂逐渐枯萎的过程,很像男人抽的烟,吐出的烟气虽然能明晃晃在空中飘摇着一段时间,但很快就会被空气稀释,然后淡掉,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前面办业务的是一个阿婆,她的手指颤抖从一层层塑料袋里掏出钱来,都是黄纸钱。阿婆哭着喊着告诉柜台里的黄苜宿,这是她在阴间存了很久的钱,以前活着的时候没有这么多,现在死了,儿孙孝顺了,每年大把大把烧钱来,让黄苜宿替她保管好。
第二个是一个老头,挎着菜篓子,说这些钱是他存了好久才存到的两百块,可是过验钞机时机器一直叫一直叫,柜台里的黄苜宿把钱往柜子下收,说这是□□,这回轮到大爷哇哇大哭。
银行里充斥着鬼哭狼嚎,柜台里黄苜宿却无动于衷,她继续接待下一个需要办理业务的灵体。
柜台外的黄苜宿回头看了一眼这些灵体,排得像一条龙,看不见尽头。
后面的队伍中,她还逐渐看见她熟悉的人,譬如她的小时候邻居哥哥,他早逝,爱吃山楂卷,会带黄苜宿去各种小区广场的健身器材上锻炼身体,但因为学习不好被家人送进工厂,后来手臂残疾,自杀身亡。
她跑过去,站在他身边,想问他你怎么在这里,但她发不出声音,他好像也忘了她。
爸妈呢?也会在这里见到吗?不知道,但有些期待,黄苜宿觉得这个地方虽然让人起鸡皮疙瘩,但同时也适合胆量大的人玩耍。
继续往后走,她又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是她完全想不到的人,她发自内心至少不想在这个地方遇到,她甚至觉得比看见柜台里的死气沉沉的自己还要痛苦,黄苜宿接受不了,腿脚下意识后缩,但这个人不同于年少时的邻居哥哥那般冷淡,这个人还会主动向黄苜宿挥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