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段西北得到消息,确认三山四水寨乃抢走税银的罪魁祸首。
受太子令之前,他须得先回一趟段府。
族长最近的动作太频繁,频繁到令人心惊肉跳。
他每次出现,都预示着大事即将发生。
段勍一生,只露过三次面。第一次,他成为了段氏族长。第二次,血洗段家,让十九年前的事,成为一个永远无法被人探究的谜团。
这是第三次。
令无数人恐惧的段勍,此刻如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枯坐在地板上。
血色的符文在窗沿上流转,暗不透光的室内散发出腐朽的味道。他好似一棵枯萎衰败,走到生命尽头的老树。老鼠啃噬了他的根茎,身边长出华盖的挺拔巨木抢夺了他全部阳光,他轰然倒塌,枯枝败叶在漫无目的的挥洒。每一片树叶、每一根枝丫,都在尽力往下,试图生出新的根茎,让生机再次出现。
三枚铜钱被高高抛起,段勍口中的血喷洒在铜钱上,案桌上被供奉的牌位,“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
“哈哈哈……哈哈哈……”段勍倒在地上大笑,笑出了泪。
“原来,这就是段铓失败的原因啊……可笑,可笑啊,我做了无数努力,造就的天才,依然敌不过……”
一片叶子飘到他手上,上面俨然画着当时山谷中战斗的场面,每一幕清晰的映入眼帘,无数叶片飞舞,段勍浑身不可克制的颤抖起来,嘴唇哆嗦,双目充血。
明明!
明明!
明明这才是他想要的力量啊!
终他一生,都在渴求,却无论如何无法得到。
凭什么?!
血脉,当真如此重要?
不是说人定胜天?为何到了他这儿开始行不通了?他拼尽全力,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却只能如此……
他闭上眼睛,高高抛起的铜钱此时停在半空,好似画面停住,人间此刻一幕幕朝段勍奔赴而来。
在他面前,天下透明。
他看到山川移位、河流改道,他比当地的府衙更知晓当地的地势;
他看见隐田隐户,窥见每一家的阴私;
他看见遥远的村落里,甚至未曾被靖墟王朝记录在册的地方,男耕女织,孩童嬉戏……
一幕幕,一幕幕,他看到千家万户的信息回闪,直到……
他看见有人被绑在一座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唯见烛火一点微光。
一朵枯萎的花,带着他的枝丫被可怜的五花大绑,从上到下,处处皆是划痕。
又来了一个人,一刀,一刀,再一刀,伤口很难再放出血,已经几乎要被放干了。
“啧,真不中用,段家人的命不都硬的很?怎你不经折腾?来,我给你补一补。”一碗乌黑粘稠的汤药被灌进嘴里,被绑着的人却已连吞咽的力气都没了。
“知道抓你多不容易吗?你可不能死啊,我靠你了,神灵的力量,你们的血,可以窥见上苍啊……”那人眼底闪烁着疯狂。
画面闪过,来到另一处鸟语花香的地方,一个道人架着锅在烹煮,嘴里念念有词,不,他在炼丹。
丹炉里,一只手伸了出来……
段勍强行切断脑海中闪过的画面,铜钱再次落入手心。
他的眼底划过厌恶与憎恨,铜钱被他死死扣进手掌,鲜血从拳头缝隙里一滴滴飞快滴落。
须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脸上与身上的皱纹飞快增加,他的身体急剧孱弱下去,他能感受到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是啊,代价。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