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雨瞪大了眼睛,心脏咚咚狂跳,凡是被触碰到的地方都像浸在了油锅里,连带着脖子往上烧红了个遍。
四目相对,她惶惶然对上周其野黑白分明的眸子,只觉心神动荡,反射般使力推开他,那人倒也没纠缠,随着力度后退了几步。
“你疯了?!”何时雨压低了声音质问他,说着,还惊慌地左右转头探查周围有没有人发现他俩。
开玩笑,这可是在书店,充满高洁的知识气息的神圣之地!他俩在这又是搂又是亲的,虽然没嘴对嘴亲吧,那也实在是低俗行为,少儿不宜!
周其野这混蛋,无缘无故跟她玩冷战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公共场所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简直是胆大妄为、为非作歹!
何时雨抿着嘴瞪着他,眼里快要喷出火来。
稍不顺心就玩消失,又莫名其妙冒出来,在公共场合对她又搂又亲损她的面子,这把她当什么了?!这把她放在什么位置了?!
周其野面上没什么表情,垂下眼望进何时雨滚着岩浆的灼灼目光,没吭声。
何时雨觉得周其野这幅非暴力不合作的死样是在挑衅她。
“你这什么眼神?不服?不服来战!以为我怕你吗?!”
她被气得胸膛不住起伏,像只快要爆炸的气球,每呼吸一次胸口的气球就涨大一分。
“说话呀!不出声什么意思?懒得和我废话?你是不是早就看我不爽了?早就想和我分手?那你说呀,你说!难道我还会像只狗皮膏药缠着你不放吗!不就是分手...”
“何时雨!”周其野低喝,像是被某个词触动了神经。
何时雨不怵他,抬起头直直对上他的眼睛。
片刻,周其野似妥协似无奈:“我还一个字都没有说。”
何时雨顿了顿,连连点头:“是,你是一个字也没说。”
“就是因为你一个字也没有说!”她压低了声音爆发。
周其野愣住,看何时雨困兽似的低着头原地踱步,像是在竭力压制着什么情绪。
“小雨......”周其野想要解释,局面变成这样并非他本意。
何时雨想说分手,但话将出口时只剩哽咽,于是她闭紧了嘴,转身大步朝外走。
公共场合,禁止大声喧哗。
正午时分,太阳明晃晃挂在正中央,何时雨却觉得浑身发冷。
街道上行人寥寥,可能安稳坐在家里饱餐一顿后美美睡上了午觉,也可能遨游在题海里备战高考,总之,都在过对自己有意义的日子,而不是像她一样,大中午和男朋友在书店里吵架扰乱公序良俗,给社会添堵。
周其野很快追出来,两人几乎是前后脚出了书店的门口。
何时雨不看他,只闷头朝前走,自顾自拐到旁边的小公园。
公园很小,平日里只有几个老头老太太晨起遛弯,更别提现在已经是中午,按照老年人健康的作息,已经到了午休时间。
何时雨停住脚步。
整个公园安静得没有一丝风声,像被罩在真空的罩子里,静得人心慌。
“小雨,”周其野靠近几步,“你听我解释。”
何时雨看着他,眼神很平静,没有了刚才发怒的小兽般的焦躁。
周其野被她清凌凌的眼睛瞧着,到了嘴边的解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要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何时雨,他之所以躲着她,是怕他母亲周嘉跟踪她伤害她让她遭受无妄之灾?还是说,他之所以躲着她,是为了惩罚前一晚何时雨有异地恋的想法想让她主动来哄哄他?
前者懦弱无能,后者无病呻吟。
所以周其野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他突然觉得无力,就算反抗了又怎么样,就算发誓远离又怎么样,从记事起就被周嘉严密控制的人生——不,不对。
也许这就是他的本性。
他真的是怕周嘉伤害何时雨吗?
也许这只是一部分真相。
还是说,他的本意,就是惩罚何时雨想要离开的想法,就是为了让何时雨再也不敢提异地恋,提分手,让何时雨永远待在他身边,不敢离开一步。
周其野想笑,笑自己太天真,以为短暂的冷落就能让何时雨后怕珍惜;也笑自己当了男表子还想立牌坊,明明本性就是如此,还总归咎于周嘉的变态控制。
何时雨仰头等着周其野的解释,她已经消了气,只要周其野诚心递上台阶,她也不介意大度一回,原谅他的无理取闹。
本来嘛,就不是什么大事,她想。
自己反应也的确有些过激,刚刚也是被周其野那副一个字也不说的死样子气上了头,这才跟他嚷嚷起来。
这事自己也的确有错,谈恋爱最忌讳把分手挂在嘴边,刚给人过完生日就说什么异不异地恋,也不怪人家生气。
回想起自己刚才差点口不择言又要提分手,何时雨有点后怕,前一天晚上刚跟人承诺了不会分手,要一直在一起,结果闹了矛盾之后转头就要忘本。
“咳,”何时雨有点心虚,她看着周其野那副失魂落魄的样,以为是被自己气得,遂乖乖道歉,“对不起,我有点无理取闹了,我昨晚也不该说要和你异地恋,害你以为我要分手。”
周其野还没回过神,丧着脸没吭声。
何时雨以为真把人弄寒心了,急忙走近几步,两人之间只留一拳距离。
她情绪起伏太大,尾音还带了点鼻音,红着眼,软着声,抬头诛周其野的心:“对不起,你别不喜欢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