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野在听到何时雨的“腻了”理论时,第一反应是生气,第二反应就是怀疑,以他对何时雨的了解,她当时决计不是这个想法,只是在想方设法赶他走。
虽然何时雨平时吊儿郎当的人设的确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虽然他对何时雨的了解可能不及她真实性格的百分之一。
但他就是认为,何时雨是故意的。
所以他去找甄巧试探了几句,这个何时雨身边最要好的朋友。
说话是门艺术,如果直接问肯定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但如果先让人愧疚再表达悲伤最后悲极生怒冤枉人几句,以甄巧这个头脑发热的性格,没几句就会说漏嘴。
周其野成功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但她没想到的是,何时雨的家庭竟然比周嘉说得还要糟糕。他甚至不敢细想,一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女孩,是怎么快速接受了重大的家庭变故,又是怎么替何大勇扛起了他的人生。
从一个没有门把手高的小朋友,长到现在亭亭玉立的样子,会在暗地里咽下多少苦泪,吃过多少苦头。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心脏针扎般刺痛。
离开医院后他没有立刻回家,学校那边他出来之前随便编了个理由请了病假。此时站在来往匆匆的大街上,他想起何大勇的五十万赌债,心里逐渐有了想法。
赌债可以还,但人不能再留。
心里有了主意,周其野冷静下来,跨上山地车,朝和家里相反的方向行进。
“您好,请问您找谁?”前台小姐语气很客气,笑出八颗小白牙。
“江津荣。”周其野骑得太快有些喘不上气。
前台小姐明显提前被打了招呼,笑容更灿烂了一点,引着他到了电梯,还给他刷卡按了楼层。
电梯上升的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周其野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小舅。”
周其野先开口叫了人。
江津荣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穿一身休闲西装,眉眼间和周其野有三分像。
他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手握拳轻锤了下周其野的肩膀。
“你小子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走吧,办公室聊。”
助理放下两杯冒着热气的水就推门出去了。
“才搬过来,只有热水,凑合喝。”
周其野端起杯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擦杯壁:
“小舅,我想请您帮个忙......”
江津荣和他妈周嘉差十几岁,属于老来子。从小家里娇生惯养惯起来的,长大后没有听家里的话走学术道路攻读博士,反而硕士毕业后就自己创业办互联网公司。为这个和家里人闹了不少矛盾,后来更是被催婚的时候直接出柜,老太太气急攻心进了医院,老爷子撂狠话说要断绝关系。
周嘉对自己这个弟弟是又爱又恨,当时周嘉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公司正处于起步阶段,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吃饭就是随意扒拉几口,没多久人就瘦了一大圈。周嘉心疼得不行,又是请阿姨又是送钱,生动诠释了什么叫长姐如母。
周其野真论起来跟自己这个小舅差不了几岁,小时候常被带着玩,大一点了江津荣就总偷偷带他出去吃好吃的,虽然被周嘉发现后两人都会被处置一顿。
这个算不上谈话的谈话结束的很快,江津荣爽快应下后就开始八卦起自己这个亲外甥:“你是不是喜欢人那小丫头?可以啊你,真是人不可貌相,我还以为就凭你这个闷瓜性子得等五十岁上相亲角讨老婆去。”
周其野把写好的欠条递过去,收好银行卡,起身就要走。
“哎,”江津荣扯住他胳膊,“你这用完就扔啊,卡都没捂热乎就想走?”
说着举起欠条看了看:“跟我还见外,就当是提前给你考上大学的升学宴随的份子。”
周其野看着江津荣嬉皮笑脸的样子,有点头疼:“借钱肯定得有欠条。处理何大勇这事,就麻烦舅妈了。”
江津荣被他这声舅妈哄得喜笑颜开,欣慰地狂拍他肩膀:“哈哈哈好孩子,不麻烦不麻烦,这是他的荣幸......”
说曹操曹操到。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没等江津荣反应过来,那人就慢悠悠推门走近。
“其野也在?正好,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贺绍钦跟周其野打了个招呼,很自然地兜了把江津荣圆润的后脑勺,语气亲昵:“又说我什么坏话呢,嗯?”
江津荣打掉他的手,耳尖通红:“孩子还在这呢。”
立在旁边的电灯泡孩子本人轻咳一声,很上道的告别:“贺叔,我晚上还有课,就不吃了,我先走了。”
得到贺绍钦的颔首,周其野转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几秒钟就消失在了江津荣的视线中。
“你有病啊,”江津荣推他胸口不让他亲,“吓唬孩子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