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笨。
开饭后,他不再和她有任何交流,只是偶尔会给她夹菜,反倒是他的母亲总是会问她一些有关于她家庭的问题。
不过在得知她是孤儿后,饭桌顿时安静了一下,鸦雀无声。
他父亲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孔上,始终沉默寡言,见状他眉头舒展,朗声问道:“原来你是被哈依收养的孩子,我跟他相识。”
“嗯,哈依是我的养父。”莉芙拉握着勺子的手微微用力,舀了勺汤送到嘴边。
哈依臭名远扬,想必海屑镇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提起来都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达达利亚向来温和带笑的脸上浮起几分冷色,他板着脸,想起她在冰天雪地拖着沉重的货物到街上售卖,下雪天被人围堵在巷子里,终年居住在冰冷潮湿的废弃工厂。
身为孤儿不是她的过错,她本该在壁炉之家,而不是经历这些苦难。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他母亲大概猜出她的成长经历并不容易,给她碗里添了好些菜。
托克和冬妮娅年龄尚小,并不知道大人们在说什么,只是看见母亲一个劲给莉芙拉姐姐夹菜,他们也有样学样,给她又是加饭又是舀汤,让人哭笑不得。
她很瘦。
冬天的大衣罩在她身上,沉重得仿佛要将她压塌,摇摇欲坠。
饭后,莉芙拉吃得很饱,她看见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第一反应是转头去找达达利亚,他收拾完餐桌就一直站在她身后。
她扬了扬眉,示意他外面下雪了。
“怎么了?”他以为她眼睛不太舒服,探手就伸向她的脸,她无奈地避开,指了指窗外越下越大的雪,“我该回去了。”
达达利亚的家距离市集都要一段距离,等她回去估计要冻成雪人了。
他姐姐悄无声息地出现,搂住莉芙拉的肩膀,下巴亲昵地贴住她的额头。
“我们家很欢迎你的到来,你可以跟我还有冬妮娅一个房间,如果你不嫌弃。”
于是顺理成章的,莉芙拉今夜留宿在他家。
整个房子都小小的,房间亦是如此,她和冬妮娅还有他的姐姐睡在一个床上,暖和的棉被将她严严实实地盖住,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当然也很拥挤。
在至冬国,暴风雪来临时,人们只能挤在室内取暖,寒冷的天气不仅能够增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且能形成团结的意识。
莉芙拉倒是从来没有感受过家人的温暖,哈依是个将自私自利贯彻到底的男人,而他的孩子与他如出一辙,那个名义上的妹妹把她当作坏人。
甭说暴风雪,就算是天上下冰雹,她也无法拥有一床舒服的被褥和休息。
屋外寒风暴雪,她快要入睡时,一双冰凉的小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她的手。
莉芙拉睁开眼,觑见冬妮娅那一头橘色的卷发,即使在黑夜里也很显眼,她转头看向她的姐姐,已经陷入沉睡,于是她用气声问:“怎么了?睡不着吗?”
冬妮娅轻轻点头,跪着爬到她身上,滚进她的怀抱里,就像她黏着达达利亚那样。
“姐姐…”她在她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声音又软又甜。
莉芙拉百感交集,伸手搂住她,想到了在稻妻的妹妹阿蝉,又抱得更紧了一些。
冬妮娅很快就在她怀里睡着了,她也难得睡了无比安稳的一觉,一夜无梦。
天快亮的时候,窗户被人轻轻扣响。
莉芙拉就睡在窗边,一睁眼就看见窗外白花花的一片,玻璃上氤氲着水雾,被人用手抹开,写着一行至冬的小字,像是她的名字。
橘色在雪天里格外亮眼,睡前她抚摸着冬妮娅的头发,睡醒她看见达达利亚在窗边蹦跶,身穿厚重大衣的他,活像一只狐狸。
他看见她醒过来,忙不迭离开窗边,取下毛绒手套,高高抬起胳膊挥了挥。
“睡、得、好、吗?”
达达利亚嘴唇翕动,他用气声在询问,蔚蓝的瞳眸仿佛天空与大海的交界线。
他的妹妹和他一样可爱迷人。
莉芙拉抿唇笑了起来,翻了个身,趴在窗边望着他,手指轻轻触碰泛起水雾的窗户,随后冲他对口型:“嗯,你睡得好吗?”
他似乎没有听清,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颀长的身躯蓦地半蹲下来,眸光期待。
“……”她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达达利亚,一时间忘了言语。
隔着一层窗户,他的五官被无限放大,面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的鼻息和呼吸喷洒在窗上,热气凝成水雾,渐渐看不真切。
达达利亚见她好半天都不说话,有些心急,抬起胳膊擦拭干净窗户,“你说话。”
“我说,你的家人和你一样,都是好人。”莉芙拉说完,就撑起被子钻了进去。
窗帘被人缓缓拉上,室内一片漆黑。
达达利亚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想追问,忽地瞥见长姐似笑非笑的面容,一阵沉默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了。
随后,莉芙拉头顶的被子被拉开一角,她看见姐姐嘴角调侃的笑意。
“说我们都是好人就算了,你真的只觉得阿贾克斯是个好人吗?还是值得深入交流的…好朋友呢?”
大清早的就听到两位小朋友神秘兮兮地隔着窗户交流,她啼笑皆非,默默注视着。
身为执行官的弟弟怎么完全不开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