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什么你们怎么聊这么久,这都有一个小时了。”他和夏桉那几天在海岛上凑起来都没说这么久的话。
“你和她在蓝月岛上说的还少吗?”
颜祈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悻悻道:“也没几句。”
他不敢真的招惹颜淙,顿了顿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之前究竟多久退的婚?”
“......我这也是怕明天记者看到了乱写,好提前做个准备。”
颜淙维持惯有的淡漠,但没再避开颜祈的问题:“你把她带去山顶别墅的前一天晚上。”
颜祈僵在原地,长廊里只剩一个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余薇给夏桉送完礼服回来正好撞见颜淙,如今她总会下意识征询颜淙的意见,把夏桉那件事顺口提起:“我想着明天反正有那么多记者在,哪有比这更好的机会,这几年外面总是有人乱传,把你们取消婚约那件事折腾出好几个乱七八糟的版本,弄得桉桉都不敢回来。”
“我把她认作女儿,以后这里就是她光明正大的家,谁还敢乱写。”
“你弟弟也是,两个人一起长大,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妈,别管了。”颜淙暗叹一口长气,感到从未有过的如此疲惫,把余薇推回房间,“小祈也该长大了,他自己能处理好的。”
余薇还是不免担忧道:“但愿如此。”
......
夏桉面对这个曾经充满回忆的房间感慨万千,小兔子玩偶又放在了她的床头,干净如初,里面陈列一切照旧。
只是如今她早就过了需要这些玩偶的年纪,母亲宠溺她,家里的玩偶数不胜数,被接到颜家的时候只带了这一个过来,结果此后数年一直被颜祈当作胜利品占为己有。
现在又愿意全部还给她。
她躺在床上半晌没有睡意,侧身望向在月光下陆离斑驳的琉璃柜,突然发现里面好像多了些东西。
那是颜祈在她房间专门定制的柜子,只能用来展示他送出去的礼物,上下两层,高的那层每格一直都是夏桉按照生日顺序依次摆放,从九岁那年在颜家过的第一个生日,到后来离开,里面一共放了十一个。
但现在显然不止。
她以往只是略略看过一眼就放在里面,用来应付颜祈的问题已经足够。
毕竟颜祈送给她的礼物总是简单粗暴,漂亮大颗的珠宝永远是首选,年年不落。
柜子里多了七个精美的盒子。
一股奇异的感觉冲击心口,而后缓慢沉重地持续叩动心扉,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看到这些感到意外,冥冥中仿佛有什么牵引着她,促使夏桉打开了第一个盒子。
一条三色堇宝石项链,三颗天然缅甸抹谷红宝石切割成心形拼凑镶嵌,纯净无瑕,热烈火彩美的摄人魂魄。
夕雾草胸针。
和母亲一样的蓝色鸢尾耳坠。
......
夏桉指尖微微发颤,打开最后那个多出来的盒子。
蓝光莹莹,浑然天成的一轮满月。
颜祈在明珠园套在她手上的戒指。
五年前他就把月亮放在了她的手上。
心脏鸣动的瞬间,夏桉险些没有支撑住,慌乱把盒子往里面一掷,如同被烫伤一般。
距离边缘最近的那个首饰盒掉到了白色厚绒地毯上。
三色堇犹如一颗破碎的心脏,白鸽泣血,在灯光下又一次灼痛她的眼。
夏桉尽力压住震颤的呼吸,弯腰拾起,海绵垫里掉出一张卡片。
「祝桉桉二十岁生日快乐!对不起——颜祈」
心跳倏然衰退缓慢,夏桉踉跄坐在地毯上,隔了很久,静滞的血液才慢慢回温。
那些盒子被她一一打开散落在身旁,无数的珠宝将她环绕,颗颗耀人眼目。
「祝夏桉九岁生日快乐!别总哭了!——颜祈」
「祝夏桉十岁生日快乐!对不起!——颜祈」
「祝夏桉十一岁生日快乐!去年的礼物我很喜欢!——颜祈」
......
「祝桉桉十五岁生日快乐!今年夏天有惊喜哦!——颜祈」
「祝桉桉十六岁生日快乐!算了,原谅你,下次不可以再骗我!——颜祈」
......
「祝桉桉十八岁生日快乐!怎么又骗我,算了,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还有一个礼物哦,明天你就会知道!——颜祈」
「祝桉桉十九岁生日快乐!怎么又把我和颜淙的生日记反,好吧,再原谅你一次!——颜祈」
「祝桉桉二十岁生日快乐!对不起!——颜祈」
「祝桉桉二十一岁生日快乐!对不起!——颜祈」
.....
从二十岁往后的每一年,都开始变成重复的话。
夏桉指尖抚过二十岁的那张卡片,犹见淡淡液体滴落砸出的残痕,心里像卷过一场携风带雨的狂风,酸涩又沉闷。
她从未听过颜祈的对不起,可他却已经对她说过很多遍。
......
清晨如期而至。
颜家在江洲市地位非凡,这是颜淙首次以掌权人的身份面相,气场稳练,丰神俊朗的外表吸引了大半的聚光灯。
剩下的一小半落在颜祈身上,豪门世家的争锋向来风云头条的首选。
只是记者们纷纷落败,没有在颜祈清峻的脸上找到任何一个可以拿来做文章的表情。
颜祈从来没想过和颜淙争,他知道颜淙为了坐到那个位置小时候在爷爷那里吃了多少苦头,受过多少严苛的惩罚,但他也不羡慕颜淙能坐到那个位置,那里太高过于险峻,面对的每一个人都披着虚情假意的画皮。
他只是觉得颜淙看起来很累,明明今天他是今日全场的主角,风光无限,依旧是那副不近人情的生冷面孔,可无端的,颜祈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疲惫。
得到了,或许才发现努力想要的也不过如此。
余薇走到哪颜祈就跟到哪,寸步不离。
好不容易甩开一点,颜祈又凑到她的身边,余薇知道他什么意思,就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她会跑到台上宣布夏桉要成为他的妹妹。
她昨晚被颜淙那样一说其实已经没了心思,毕竟夏桉也一直没有表态,但又不想这样直接告诉颜祈,确实如颜淙所说,他该吃点苦头。
余薇避开道:“你总跟着我干吗,桉桉在那边。”
颜祈远远看了一眼夏桉,不敢过去怕记者乱写,更怕余薇脱离他的视线跑到台上胡说。
颜祈面对母亲耍赖皮:“不过去,我就要跟着你。”
台上颜淙已经在转让书上签了字,闪光灯四射,他对着话筒先是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而后宣布万世未来几年的规划以及变动。
场下部分老人脸色微变,但无人敢发作。
颜祈听完见记者散的差不多了才回头去找夏桉,看到远处孙副总凑在她的旁边举着一杯香槟在客气,他刚挪步,就被两个记者拦住,举着话筒问他对颜淙成为继承人有什么看法。
能有什么想法,又不可能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今天这样的场合绝对不能黑脸给别人乱写,以免日后落下话柄,说什么颜家小少爷在宴会上愤怒离场,拒绝记者的回答。
等采访结束,夏桉早就不见踪影。
颜祈抓住准备溜走的孙副总,孙副总回头谄笑,对自己过往双面讨好又反水告密的事情闭口不提:“小颜总您找我有事?”
“她人呢?”
“谁啊?”
“别让我说第二遍。”
孙副总逃不过,笑道:“夏小姐是吧,她已经走了。”
颜祈没有什么耐心:“我知道,我问你往哪走的。”
孙副总:“机场吧,刚刚她说要回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