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很高兴!因为,林风眠说:“我介绍的这个小伙子很中意清漫呢,两人又都在市里,正方便相处。”林母听着,笑的很苦。林父越老越想孩子,他天天怀里揣着林清漫的信。实际上,这些信都司机小刘过年过节问候的信,林母谎称是林清漫写的,幸亏林父不识字。但是林父不明白,林母为什么那么怕别人看见小清的信。有一次,信掉地上,串门的林爱爱捡起来想看,被林母一把夺了过去。
这个夏天比冬天还难熬,无力,绝望,彷徨,死一般的寂寞与吵闹,受不完的苦与毁灭的乐。农村只剩下老人了,年青人不会待在家,因为种地不仅苦而且穷。中国的农村是一个庞大的老龄化群体,这个群体普遍都有关节或脊椎的毛病,这是他们年轻时的历史遗留问题。他们总是对自己孩子说:“农村这碗饭不易。”他们拼了命把自己儿女送出去,最后,只留下了自己。他们又常常预感道:“再过十年,下一代还有谁还会留下来种地,地荒了。”
林父发现又有一些人从稻田消失了,今年没有再来,也许永远不会再来了。有的只来了半天,最终还是回去了,自己和孩子都不允许他们再坚持下去。年轻时特别能干的人,也再没有机会出现在稻田了。
林父离不开土地,他每天都要下田转转,不然总浑身不舒服,像有任务没有完成一样。他与土地感情很深厚,土地是他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朋友。但是越老,林父的感情越趋与畏惧。从农忙时,他紧张程的变化就能了解。年轻时,农忙对他是兴奋喜悦,是使不完的劲。年纪大了,农忙是心力交瘁,是干不完的活。林父老了以后,他与土地就不再是朋友般的感情了,他对土地的感情更多的是敬畏,他爱着又担心着这方土地,他常常担忧地说:“孩子们都飞远了,再过十年,还有谁会种地?地荒喽!地荒喽!”每次下田,他是焦虑的。他突然想起,上次在地头除草时,路过的吴春燕说:“大爹,林□□快了。”
林父不以为然道:“林□□早着哩,三年内死不了他。”
吴春燕自信地说:“大爹,你别不信,他那样子,今年夏天都支不了。”
林父犟道:“嗯,你不信,我们打赌,你看三年死不死他。”
可是,林□□没支到三年,夏天刚到,他就死了。林父本以为他能支长一点,林□□一辈子做了很多坏事,不是都说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嘛!没想到人说没就没了。吴春燕说的果然没错,林父失算了,原来坏人他也不经死。
林父喃喃地说:“哎,人不经死。”
虽然林□□与林父一辈子不对头,但林父希望他活的久一点。这个夏天去世的这群人,有的虽然生前很恶,但是林父不希望他们死。他很怀念自己年轻时和他们吵架打仗的日子,如果时间能倒回,他能原谅一切。此时的他不仅怀念他们,还感受到了大结局般的孤独与悲凉。林□□已经走了好多天了,可林父就是觉得这个人好像还活着一样。林父喃喃自语:“怕孤独啊怕你们啊。”他有些后怕,他有点害怕吴春燕,开始一见她就躲开。人一旦被看出来要没了,就像种了诅咒,很快就没了。所以在人前一定活的精神些,那些人,一旦被别人看上要死了,就真的差不多了。今年夏天去世的那些老人,死前就被预言家们嚼过舌,就真的没有一个能逃脱被看上的命运,人不能被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