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75探出了头来。
油罐车第一次这么高兴看到K-75的头雕。
领袖小跑着跟上去,而天灾已经绕着K-75走了两圈,直到确认K-75没有缺胳膊少腿才放心下来。
“你还活着。”油罐车背后的散热风扇长长的置换出一股热气,那股具象化的焦虑像是此时才松开了一些。
“你还活着!”小油罐车的光学镜终于亮了一些。
K-75被他的反应吓到了,顾不上擎天柱的存在,他被天灾紧紧抓着胳膊像是被抓起来的小白菜。
“额……我当然还活着?”他觑着油罐车的神态斟酌地说道,“你需要我再转两圈吗?”
“不,咳,我是说不用了。”
天灾放下他,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
“我只是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而飞行单位担忧地看着他,像是在担心天灾的情绪模块。
“还有更多机子活下来了吗?”天灾迫不及待地问。
“是的。”闻言K-75才注意到了一旁的领袖,刻在本能里的戒备让他下意识卡了壳,而天灾的存在恰好安抚了他,在擎天柱也向他示意自己此时没有战斗的意愿后K-75继续说道:“他们就躲在里面。”
“跟我来。”
就如同他们与天灾的第一次会面,K-75走在前面,天灾跟在他身后,量产机的机翼垂着跨过断裂的加固支架,在短暂的路程后,随着油罐车的大灯扫过黑不见手的角落,几十架量产机密密麻麻缩在里面的画面出现在了他和领袖的光学镜中。
天灾不敢置信,强烈刺眼的光芒从左扫到右又从前扫到后,量产机们被灯光扫到时不适地眯着光学镜,而天灾此时才相信了这是真实的。
全在这里!天灾的火种在内芯里跑来跑去地大喊,几乎所有的量产机全在这里!
他们没有死!
巨大的喜悦一下子冲击了天灾的处理器,他再也顾不上矜持和自己的形象,原生体的本能让他在此时下意识地去追寻自己sire的存在。
小油罐车喜形于色地抓住离他最近的擎天柱的手掌,大力摇晃了几下。
“他们都还活着!”
他对着擎天柱宣泄自己从今晚开始就一直盘旋在火种里的焦虑,年轻的声音大喊着,那股失而复得的喜悦也感染了领袖,尽管所有机子都灰头土脸,但起码他们都还活着。
擎天柱也露出了今晚以来的第一个微笑,他轻轻拍了拍小油罐车的头顶,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后知后觉的天灾愣住了神,像是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他慌乱地松开了领袖的手,掩耳盗铃般快步走向了缩在一起的幸存者们。
在他身后擎天柱悄悄笑了笑点开内线联络了等在外面的汽车人们。
另一边,天灾走入量产们的包围,一个个检查着他们的伤势。
“所以你们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躲进了这里?”天灾说。
“嗯。”K-75回应道。
“算你们逃过一劫,”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的小油罐车怪言怪语,“我还以为你们真的没留任何后手,就这样傻愣愣地像是石油兔子一样一直待在这里不肯走……”
“还算聪明,”他抬了抬下巴,“不然我肯定要狠狠骂你们一顿。”
“而且你们不是要走吗?”他叉着腰说,“你们上次就说要从战场脱离,为什么还不走。”
“这里是有矿,还是有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
“你们前几天还说要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这就都忘了?”
“还是说你们还想着回去霸天虎?”
量产们被他吓得连忙否认。
“既然没什么可留恋的,那一直待在这里干什么!?”
本来不再打算追究的天灾越说越气,最终还是劈头盖脸地将他们都骂了一顿。
“既然伤好了就走啊!现在他们找上来了,如果……你们到底有没有想过这次你们真的可能会死?!”
“如果你们想找死就直说,大可不必费这样的周折。”他恶狠狠地说。
“不!当然不是为了这个,普神!”几架地面单位呻吟着为自己“辩驳”。
“我们本来要走了!”
“是的,我们本来要走了,我们没想坐在这里坐以待毙!”
“但我们留在这里是有原因的!”
有几架机子说漏了嘴。
天灾挑眉。
“原因?”
“并不是为了我们自己。”嘈杂的声音中,H-45虚弱的声音响起。
天灾循声看去,此时他才发现往日这架在他们之中罕见的身为战斗单位的机子的胸口被一块尖锐的棱状巨石贯穿了半个火种舱。
蓝色的火种正从胸口裂开的缝隙中苟延残喘,那一刹那,天灾的头上像是淋了一盆冷水,激动的情绪瞬间被消了下去,天灾看着他,抿紧了嘴巴。
他会死的,天灾意识到,这样的伤势H-45活不过今天晚上。
H-45此时还在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几架机子拦着他,然而伤势过重,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选择。
他艰难地置换着空气,小油罐车沉默地快步走到他身前,半跪下来认真听着他的话语。
“是为了你。”
天灾听到H-45气若游丝地说。
“如果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呀,小长官。”
虚弱的飞行单位艰难地抬起爪子指了指天灾的胸口。
“如果我们走了,你就真的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啦。”
“我们可不忍心看着小长官你一个机子被丢下。”
他想像自己以前一样开一个玩笑,然而从天灾的表情来看,这并不是一个成功的尝试。
“我们试过了,可石块嵌入他的火种舱……我们不能冒险把它拔出来,”K-75小声且悲伤地在天灾耳边说,“但这样也只是在拖时间……他的火种已经在衰竭了。”
“嘿……别打断我,让要死的机子先说完好吗。”H-45不满地说。
他又将视线转向天灾,“所以别自责,K-19和我们商量过了,这是我们自己做出的决定。”
“唔!”他痛苦地蜷缩了一下,又强迫自己说道。
“我们想待在你可以找到我们的地方。”
“我们想跟在你的身边。”
“我……”天灾徒劳地张开嘴巴,感觉自己的发声器如同被什么黏住,干涩哽咽的感觉让他说不出任何的话。
光学镜环顾四周,量产机们眼巴巴地看着他,默认了H-45的回答。
被这么多双光学镜注视,天灾只感觉到一阵荒谬。
他想告诉他们,他根本不值得他们这么做,然而H-45只是信任地看着他,告诉他没有一架量产为他们所做出的决定后悔。
“可……”他张张嘴,“可……”
可我不值得你们做出的选择。
那辆一直不肯示弱的油罐车看着他,看着他们,他想说他们是不是处理器出现了混乱,为什么要对一架一直对他们恶言相向的机子这么好。
天灾知道自己有多么难搞,他的脾气、他的机体、他的能力,甚至于他的存在对于他们而言都是彻头彻尾的灾难,哪一次他们与他的交往不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可为什么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愿意……跟随他?
H-45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打断了他。
“因为你值得,天灾,因为你值得。”
K-75也跟着H-45的话点着头。
量产们的目光如灼灼火焰烫得油罐车缩回了壳里,天灾再没话说。
也就在此时,救护车姗姗来迟,医官撞开拦路的所有机子风风火火地带着急救箱赶来,也撞开了离H-45最近的天灾。
恍恍惚惚的小油罐车就这样被撞离了人群。
K-75跟在他身后不过一米的距离。
看到天灾还在讪讪地笑。
这个小傻子。
天灾带着难以言喻的心情环视了一周,一丝疑惑随之而来。
他问:“K-19呢?”
量产们和K-75回避他的目光让小油罐车再度感到了更大的不安。
这次,他皱着眉头正色地问道:
“K-19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