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籽入土后,秦域便养成了每天清晨都要去菜地转一圈的习惯。
起初,泥土表面毫无动静秦域也不急,他知道种子在黑暗里正悄悄膨胀,像婴儿蜷在母腹中蓄力。
第七天清晨,又是一个周末。从学校回来的秦念娣第一个发现了异样。
“冒芽了!”她蹲在菜畦边,手指悬在一簇嫩绿上方,不敢触碰。
秦域凑近看,菠菜籽顶开了土壳,两片豆瓣似的子叶上还沾着露水,在晨光中晶莹剔透。
“等你下周回来估计就能吃到咱们自己种的菠菜了。”秦域如是说道。
开始冒芽后,菜苗便长得飞快。
菠菜叶子很快从豆瓣状舒展开锯齿边,小白菜苗挤挤挨挨像绿纽扣,黄瓜藤顺着秦大姐搭的竹架往上攀。茄子苗最慢,但紫黑色的茎秆一天比一天粗壮。
形势一片大好。
五月的暴雨来得突然。
这天半夜,炸雷劈开天空时,秦域梦见已过世的秦宝和秦母回来找自己,他们大骂着他是一个“小偷”,指责他偷用了秦玉的身体……
秦域猛然惊醒,才听见窗外雨幕如瀑,雨水啪啪的击打在大地上如鞭炮一般的巨响。
这是秦域重生后最大的一场的暴雨。
小孩睡眠好,秦有根在他身边睡得很是安稳,他起身开门,抄起蓑衣冲进雨里,不小心踢翻了门口的铁盆,“哐啷”一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盼娣睡眼稀松的从堂屋出来。
“小爹……”
“雨太大了,我去看看柴房那里的塑料顶不顶的住。你去看着点小老四。”
“嗯。”盼娣转身进了他们屋,见秦有根在床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便安心的往他旁边一躺,又重新睡了过去。
秦域那边则在冒雨加固着盖在木柴上的塑料布,家里吃饭喝水,煮猪食就指着这些柴火,要是上面的塑料布被风刮走,导致这些柴被淋湿的话,明天他们生火都成问题。
暴雨如注,秦域在雨中奋力拉扯着塑料布。突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像是大地在呻吟。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照亮了山坡——一股浑浊的泥流正裹挟着断木碎石奔涌而下。
秦域转身就往屋里冲,却在这时听见一阵极大的引擎的咆哮,紧接着,刺目的车灯划破雨幕,一辆越野摩托车如同失控的野兽般撞破木质大门,一道身影"砰"地摔进院子,在泥水中滑出数米。
"操!"秦域咒骂一声,顾不得查看骑车那人的状况,冲进屋内一把抄起熟睡的秦有根,又拽起刚被惊醒的盼娣:"泥石流!往后山跑!"
三人跌跌撞撞冲出门时,秦域余光瞥见那个身影似乎挣扎两下。他在心里道了声歉,抱着孩子继续狂奔。泥水没过脚踝,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小爹...那个人..."盼娣在他肩头啜泣。
"先顾好自己!"秦域咬牙。泥石流的轰鸣越来越近,仿佛死神的脚步。
刚爬上山坡,秦域回头一看,顿时血液凝固——泥流已经冲进院子,距离躺在他们院里的那个人不足十米。闪电照亮了那个戴着头盔的身影,他一动不动,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撞击昏过去了,还是……死了?
"看着弟弟!"秦域到底于心不忍,把秦有根塞给盼娣,转身冲下山坡。
秦域在泥水中狂奔时,左腿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这是原身两个月前从山崖摔下时留下的旧伤,本来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今晚这一番死里逃生,竟又复发了。他顾不上疼痛,舍弃前门绕到厨房后方,这里离泥流距离较远。
秦域从斜坡滑进院子时泥浆已经漫过门槛。
走近后,秦域这才看清这个摔进院子的男人——很高的个头,被雨水浸透的骑行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鼓胀的胸肌轮廓。头盔面罩下露出一截线条锋利的下巴,沾着泥水的喉结随着喘息上下滚动。不算魁梧的身形也比原身这幅小鸡仔身子足足大了一圈不止。
秦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铁定背不动,便只能用尽全力的扯着对方的骑行服,在他耳边大吼'起来!'雨水灌进秦域张开的嘴里。见对方没反应,他抬脚踹向对方没被压住的小腿。
在这样连扯带踹的动静中头盔下的脑袋晃了晃,似乎终于恢复了意识。
“拉着我的手。”秦域把手伸给他,握住,“走!”
两人踉跄着往外逃时,泥流已经吞没了半个柴房。秦域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向前栽去。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戴着机车手套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抓紧!"沙哑的嗓音从头盔下传来。秦域借力一蹬,堪堪避过席卷而来的泥流。
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爬上安全地带后,秦域瘫坐在泥地上,左腿不受控制地发抖,正眼巴巴等待他的两个孩子飞扑进他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湿衣服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小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