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张真人一脸凝重地望着躺在榻上的溯越，他的视线在溯越的身上一寸一寸地逡巡，寻找最完美的下针点。

张真人手中捻着的银针已经被火烤过，此时被他拈在指间，迅如疾风地往溯越的胸口处扎去。

在场的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因此惊扰了张真人，害他救不了溯越的性命。

张真人每下一针，溯越就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污血，转眼之间，她身上的好些处大穴都被扎满了银针。

十三针刚一行完，张真人就是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吓得陆春息一声惊呼：“真人！”

陆春息身形一闪，便将张真人接在了怀里，只见他面色惨白，浑身都微微颤抖着，整个人苍老地好似枯木。

“真人，你怎么样了？”

陆春息不知道张真人跟闵天玑的父女关系，但她知道两人之间的交情很是不一般，若张真人为了救人而丢了性命，哪怕那个人是闵天玑的亲传小弟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闵天玑交待。

另一边，溯越也止不住地浑身痉挛了起来，张真人颤颤巍巍地摸出一颗刺红如血的药丸递给陆春息，喘息道：“我没事，春息，你……将药丸化开，灌到……溯越口中。”

说罢，他借着陆春息的力气站起来，含了一颗药到嘴中恢复力气。

“我来。”

张真人这才注意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人，说话的那个，不是闻人杀又是谁呢？

闻人杀小心翼翼地将丸药化在水中，然后一手禁锢住不住抖动的溯越，一手卡着她的下颌，珍而视之地将药水喂进了她的嘴里。

张真人坐在一旁，眉目疲倦道：“鬼门十三针和这丸药也只能保溯越一时，想要彻底治好，眼下我也毫无头绪。”

“真人，你要什么天材地宝只管说，我一定尽力去找，你千万得救救我师妹啊！”

赵拂意一听张真人的话，就急红了眼，普天之下，要是张真人都救不了，那谁还能救得了？

张真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跟天材地宝有什么关系呢，溯越这伤，乃是心脉破碎，眼下不过是靠他这门针法跟灵药勉强聚拢起来。

她现在就像是个琉璃做成的人一样，如果再受到一次外力的打击，心脉就会比之前破碎得更加彻底，到那个时候，便是他也没办法将人再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了。

张真人还未再次开口，就听得喂完药的闻人杀轻声道：“多谢真人费心了。”

张真人疲惫地摆了摆手，自嘲道：“本以为世上再没有我张三七治好不的人了，没想到……”

当年的蝉衣他救不了，今日的溯越他同样也治不好，不过能多延几月性命罢了。

见溯越不在抽搐，闻人杀动作轻柔地把她重新放倒在榻上，然后用帕子仔细地擦拭着她脸上沾染的血污，神情和动作都温柔至极。

他心中悲痛，脸上却强撑起一丝笑来：“真人毕竟不是神仙，能暂时保住表妹的性命，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痛到极致，本就是哭不出来的，而此刻，便是笑也带着哭相了。

张真人只道闻人杀的心中苦痛，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呢？从蜀中开始，一路相处日久，在他的心中，溯越不仅像是他的孙女，更是他的忘年之交啊。

张真人一把抹掉额头上的虚汗，眼中全是不认输：“连日赶路到了潼关，连累得我脑中也是一片乱哄哄的，闻人，你且等我这几日静静地想一想，我一定能想出其他办法来救溯越。”

一直沉默地站在那里的定王此时却突然开口道：“潼关直面叛党大军，不是个养伤的地方，等溯越姑娘好一些了，本王便安排你们去长安罢！本王府中的一切物什，也随你们使用。”

听到定王所言，张真人心中略略有些迟疑，他之所以到潼关来，是想要陪在女儿身边，可溯越的情况……

张真人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一起去长安，眼下溯越的伤势更为紧要，且她又是自己女儿的亲徒弟，自己作为长辈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丢了性命罢？

“定王殿下所言甚是，潼关不宜休养，我们还是早些出发到长安为妙。”

潼关随时面临被攻打的危险，就算叛军攻不破潼关，也会面临着物资紧缺的风险，如定王所言，这里确实是不适合溯越治病修养的。

且潼关易守难攻，有定王和玄甲军，再加上原本有的一万守军，短时间内，叛军绝无可能拿下潼关。

闻人杀思忖片刻，终是承了定王的好意：“多谢定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