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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新旗旧影今开雾,残玉零落渐离德。捻棋惊看从头错,木上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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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滴——

滴!

监护仪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他闭着眼,可眼前却是一片猩红。

“陈逸絮。你在哪?”宁浒睁开眼,猩红的警报灯在面前闪烁,甬道两端都被滚滚浓烟封死,他的胸腔还在流血,弹片或许击穿了他的肺,他的每次呼吸都痛不欲生,更是动弹不得,忍着痛挤出呼喊声还盖不过大火的呼啸。

宁浒的视线越来越暗,绝望笼罩着他,时间好像故意放慢,让他细细品尝自己的死亡,让那种孤独的痛苦慢慢折磨。

“陈逸絮……”

“陈逸絮。”

“长官?长官!”朦胧间,宁浒好像听见些什么声音,那声音穿过浓雾,踏破火海,却在他面前变的飘忽。

“陈逸絮,陈逸絮……”宁浒紧闭的唇齿之间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病床边,陈逸絮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却不敢离开,只能握住他的手。

“长官,我在,长官……”

“挽洋还没醒吗?不是说手术很顺利,再修养修养就行,你们到底治没治好?”陈宁生压着脾气没有骂出来,走到病房前刚探出头,偏正巧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陈宁生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挽洋恢复的怎么样,经常如此反复吗?”陈宁生走进病房宁浒反倒安静了。

“总司令,宁长官偶尔这样,应该是下官救他回来的缘故,医生说,或许宁长官还以为自己在沉船上,所以总呼唤下官。”陈逸絮站起来,不敢看陈宁生的眼睛。

“那就先让挽洋休息吧,只是你的原职也不清闲,军中损失虽大,却仍有你的用武之地,不必日日守在这里。不然,要那些医生还做什么?”陈宁生转过头,将跟在身后的医生瞪出一身冷汗,“我有紧急军务,要去渡仓。”

“挽洋是我心腹,本是来调他的,只是,他还在病中,可天无绝人之路,陈长官,你的资料我看过,履历很优秀,又是挽洋的心腹。这调令,我觉得交给你,你一定能弥补挽洋病重的损失。”

陈宁生笑着,让人拿不准他是临时起意还是本就存了这个心思。

陈逸絮用余光看了看宁浒,他曾警告她谨慎。眼前这个人,会真的不知道宁浒的真实情况吗?

陈逸絮不觉得这是意外,是啊,一个正被昏迷的宁浒日夜呼唤的人,显然已经拥有了远超她原本身份的价值。

她就是陈宁生的一块保命牌,是绝望之中,宁浒一定会拼尽全力来救的一道保险。

可是,她和宁浒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陈宁生为什么会把自己的性命系挂在一份毫无保障的情感关系上。

或者,陈宁生又为什么害怕宁浒不会去救自己,宁浒不是陈宁生的心腹吗?

太多疑问坠在陈逸絮的手腕上,让她没办法干脆地抬起手,接过那不得不接的调令。

“把挽洋从那等险境之中救出来,你也负了伤。虽然修养了一天也用了药,但是难免忧虑,没关系,战前你负责的事务可以先由僚属打理,等你身体再好些,慢慢熟悉下新舰队,到了战时定能生龙活虎。”

陈宁生明白她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或者是战场凶险而在顾虑,恐怕宁浒早看出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多疑,也可能宁浒只是害怕把陈逸絮卷进未知的漩涡。可陈宁生不需要知道是哪一种情况,他知道宁浒已经看出他在注意陈逸絮,这就够了。

“总司令宽宏体谅,下官定会尽忠报国,履行军人天职。”陈逸絮想不出什么拒绝的法子,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跟着他离开。

大火吞没了一切,宁浒却感觉不到痛,他只觉得从骨子里在泛出一种寒,是惧怕的寒冷,火灼在他的皮肤上,仍是那种寒冷,这种寒冷里藏着他的惊惧担忧。

脚步远去。

宁浒轻轻睁开眼。

他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却十分冷静,没有缘由,甚至宁浒自己都有些不解。

他本能的以最小动作轻轻抬头,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床头上新鲜却没动过的水果,温水中泡着的热毛巾,还有卷着的隔帘另一侧收拾地整齐的单人床,一切都在告诉他,有一个人一直在他身边。

宁浒躺下,幸福感从他心里慢慢泌出来,像是蜜,将他的心包裹。

只是,他觉得他等了许久,还是没有人回来。

直到他看着他的药瓶快空了,都没有人回来。

突然,他听到脚步,他忙闭上眼,嘴不知不觉紧张地抿了起来。

只是,不需要那人走进房间,他已经听出来,那应该只是个护士。

可他还是闭着眼,万一是自己听错了呢。

他感觉着药瓶撤去,却没有新的挂上来。

“陈长官,病人今天……”护士的话说到一半,拍拍脑袋,“诶!真是忙昏了,陈长官刚走。”

“陈长官,哪位陈长官?”宁浒轻声问,却还是吓了护士一跳。

“宁长官您醒了,陈长官,就是陈逸絮陈长官,是她把您救出来的,养好伤之后也是她一直在照顾您来着。”护士观察了下宁浒的状态,不再废话,“宁长官,您先等一下,我找医生来。”

“等一等,先等一等!”宁浒大声了些,“陈长官去哪了?”

“我们医院不知道,只知道和陈总司令走了。”

护士已经走远,宁浒也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他的心漏了一拍,像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那只能去参谋部了。”宁浒想着,就要从床上起来,“嘶——”

手术刀口还在痛,痛的他下不了床。

“宁长官!宁长官,您可千万别动。”

“别动!”绷带在牙尖扯断,断掉的那一端飘下,正遮住李藏沙的视线。

“我知道你不会撤,只有我来,才能把你这条贱命捡回去。”卫明柊回过头,对带来的警卫班打了个准备完毕的手势。

“没组织没纪律,一股子军阀味。”李藏沙已经到了依靠外循环延长生存时间的地步,嘴上却不见疲软,只能感受到他那无法掩饰的虚弱。

“没错,我们卫氏军阀还有抢压寨夫人的传统,就挑嘴硬的。”卫明柊把他挂在背上,调紧限位器。

“我怎么没听说过?”

“此等秘辛当然只有压寨大夫人知道。”卫明柊的面甲下已经压不住笑,可别人哪看得出,他举起手示意开始撤离。

“流氓。”李藏沙轻骂一声,终于挨不住,睡过去了。

卫明柊一步步在浓烟中穿行,李藏沙的生命体征监护仪随着他缓慢的步伐,一声又一声报着平安。

最后一个还能用的疏散点不远,不知道为什么,那里明明是距离舰桥和中央甬道前端最近的疏散点,却默契的没有一个人用,好似在留给谁。

“穿梭舰可以接驳疏散点了。”

“首长,穿梭舰回复,自动接驳失效,建议我们打开疏散点的接应甲板,他们可以做短暂停留。”

卫明柊向前走着,也再思考着。

“泄压程序怎么办?自动化失效了,我们也没带工程尖兵下来,只能手动执行。”

“首长,我去,找个靠谱的支点,把救生索挂好,卷不出去。”警卫员锦颂还看着后路,因为年纪小些,大家都会照顾他,多让他走在行进的中后段,负责警戒。

“首长,程序不难,我们去就成……”两侧的尖兵短暂回头争辩,却发现卫明柊抬起手放在面甲之前,让他们噤声,又指指前方的浓烟。

“首长!一号位尖兵识别到尖兵机器人和伤员信号。”站在正中最前的一号位尖兵蹲下身子警戒,那几个伤员信号让他不能确定尖兵的程序是否正常。

卫明柊也抬起枪,指向在浓烟中越来越清晰的轮廓灯。

“首长!尖兵状况正常,伤员处于昏迷状态,维生系统正按程序延长生存时间,他们应该是被尖兵带到了中央甬道。”一号位尖兵接触到了尖兵机器人,二三号位尖兵绕过尖兵机器人将他身后的几个伤员拉到甬道两旁。

“报告,根据他们的机载电脑轨迹记录,确实是尖兵把他们搜救出来的。”

只片刻,他们就确认了猜想。

“翻阅他的任务记录。”卫明柊也靠了过来,除去警戒的几人,这个突然出现的尖兵机器人几乎成为焦点。

“最后一个命令的发出单位是引擎组值守技术大队,时间是二十分钟前,任务内容是协同其他尖兵机器人,从船尾向船首搜救,根据联动记录,他们这一个搜救组六个尖兵,现在只剩下它了。”

尖兵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它满是划痕的外壳,还有忽明忽暗的几处轮廓灯,好似面前这个钢铁造物,拥有属于它的生命。

“伤员情况怎么样?”卫明柊深深看了两眼在基层战士中广受好评的机器,一种独属于战士的情绪悄然蔓延。

“没问题,能背回医疗舱区就都有救。”战士们都有些高兴,不约而同地开始平衡物资,把救生索也都拉了出来。

“好。”卫明柊觉得,如果他现在说这个尖兵机器人可以去帮他们完成疏散舱的泄压,大家刚刚放松下来的气氛,恐怕就荡然无存了。

“首长,泄压的任务,我们都明白,尖兵去做,不会死人了。挺好的。”已经不再壮年的尖兵走过来,他是从北方舰队调来的□□,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尖兵,“它技术好,也不一定会有事,等回到旗舰,战役结束,它也是英雄战斗单位。”

“救了好些人呐,从末尾走到这,每一寸都搜遍了,四五个同志。”尖兵在背包里拿出半卷反光带,缠在它的伤痕上,像是一种绷带,“威武雄壮!我的同志。”

气阀慢慢闭合。

一行人等在气阀舱,透过监视器看着走进疏散点的尖兵机器人。

它灵巧地走上接应甲板,所谓的泄压程序,不过是关闭恒压系统,再打开接应甲板的舱门,让疏散点释压,变成真空状态。

“嘶!”战士们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气。

是舱门缓缓打开了。

厚重的舱门隔绝了声音。

他们只能看到那些被固定在地面的东西都颤动起来,被限位带死死拉住。

而拴在尖兵身上的那几根救生索也都绷直了,看上去都知道那绳索在吱呀作响。

“确定都绑好了是吧?”卫明柊也咽了口唾沫,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战士们。

“肯,肯定,肯定。”所有人都紧张的出了汗。

直到外面安静下来。

呲——

气阀开始释压,战甲的恒压系统开始工作。

“快速上船,有几好几个同志的战甲有破损,恒压系统没法正常工作。”卫明柊等待着舱门打开,只是这一回头的功夫,看不见了尖兵。

穿梭舰已经靠近,接驳机械臂伸了出去,缓缓将定位点抓住。

“登船!”

所有人一起跑出去,就像是一场田径赛跑,每个人都哞足了力气。

可他们也都在寻找尖兵的身影。

终于,在一切都飞快掠去的残影中,他们在接驳仪的高台上发现了它。

他正操作着那几支至关重要的保持着穿梭舰与战舰同步的机械臂。

“尖兵!回来!!”战士们大喊着,他们踏在舱门边上,大喊着。

可扬声器传出的声音,在真空中传不出去,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它孤零零站在生的起点,让那些抓在战士们身边的机械臂松开,就像是让一架纸飞机自由地随风飘走。

或许它从未活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死亡,可它却真真切切地活在了那艘它服役的战舰上,忠诚的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回来!回来!够了!关舱门了!”亲手为尖兵缠上反光带的老战士将他们拉进舱内,看着舱门慢慢抬起来,挡住尖兵的身影,最终彻底闭合。

呲——

恒压系统开始工作,舱内的气压慢慢恢复正常。

战士们坐在两侧的座位上,谁也说不出话。

舱门打开,担架抬了出来,将地上平稳放好的伤员一个接一个运进主舱室,随行的医生们忙碌着。

只是他们还坐着。

“这是它的任务。”老战士沉声开口。

“我们也会有一天,成为它,我明白,我们都不是为了这个当兵的,可这是我们的荣誉,我们谁都不能否认。”

老战士不再低着头,他看向这些年轻,从俘虏中选出来的新同志。

“各位,抬头看看身边,看看面前,这就是你们牺牲之后,兄弟,战友,同志,随便你们怎么称谓。这,就是他们的表情,他们的情绪。”

“熟悉它,记住它,这不会让你变得懦弱,它会让你尽最大的努力在绝境中活下来,也会让你变得更勇敢,更团结。”

“坚持住!我们牢牢钉在了敌人的心脏上,血液正源源不断的从这头垂死挣扎的猎物的心□□出,友军已经到达战场,利斧就要砍下,上膛的猎枪即将顶在它的天灵盖!”沈自流的通讯早接到全舰的广播频段上,他要做那屹立不倒的图腾,时刻都不离开他的战士。

“主炮阵列!再装填!打他的旗舰,我要她知道,我知道她在哪,她逃不掉!!”

“是!!!”

沈自流看着远方盛大的跃迁波动,他知道,他这颗钉子就要到最艰难的时候,引火的纸就要烧完,他定要引起这熊熊大火。

“第二支舰队撤回,重新整备;第三支舰队向东,不计损失,一定要撕开通道,将援军引进;肃清舰队向东机动,将敌旗舰置于正西方向,以免退路断绝。”林晚意挪动着这一盘死棋,她在努力找出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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