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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长河不断日月不息,听汛听汛浪涛继继,雷声近,大潮前,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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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江满烃肃穆站住回了个军礼,接着向前大步走去。

“组织上再次确认,经过三个月的高强度训练,西南抗联所发展领导的几个舰队集团都已经熟练掌握了现代装备和现代作战体系,已形成成熟坚韧的战斗力……”

“你接替指挥,我自己去殷都。”

“不行!”江满烃轻飘飘的声音像一道晴天霹雳砸进钱舒文的耳朵,“要去,整个重攻舰队一起去!”

“钱舒文!”

“到!”

“服从命令!”

江满烃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让他跟随,独自一人在走廊中越走越远。

“台柱子都上了,今这出完璧归赵真算是值的看。”

冷清的戏院里零星坐着几个人,却也完全不懂戏,也没有谁知道今到底唱的哪一出,只是一味在叫好。

接头的两个人只是一瞬交错,便沿着原本的方向离开。

不多时,文本原封不动的出现在了郑伯的办公室里。

“郑伯!明天没有演习任务……”司烟推开房门,却正看到郑伯背着身读些什么,敏锐的直觉让他立刻又关上了门,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都咽了回去。

“进。”

司烟又推开门,自然地接着说:“是方千秋又来催促战况了吗?”

“没,只要北方舰队没有理由南下,他便有时间积蓄力量,他倒是很有信心能在军备竞赛上打败我们。”郑伯绝口不提情报的事,却也正常,司烟也没多想。

“明天没有演习任务,我命令舰队换装实弹了,我来和你报备下,刚才已经和指挥中心讲过了,各环节都确认一下,下次演习别真打出实弹去。”司烟说完,看看屋内又看看外面,接着说,“那我先回去了,上次演习的小论文还没交。”

郑伯看着那门关上,紧张的背在身后死死握着手腕的手终于松开,手汗已经将纸张打湿,皱起来看不清原本的字样。

泪水无声地从他爬满皱纹的眼角滑落,又无声地消失在地板上。

狭小的屋子里装满了他无处宣泄的无声的悲伤。

他轻轻转过身,看着桌上摆放着的几个小物件,岁月也在它们身上留下了应有的痕迹。他轻轻擦拭着,摩挲着,让那些回忆一点点回到脑海。

“你不会留下名字。”

“我不在乎。”

“可能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你都感受不到自己的成就。”

“我能坚持。”

“你会经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志牺牲。”

“我会坚定地执行任务,坚决地履行使命!”

“可能你奋斗一生也等不到地下战线彻底被启用的那一天。”

“必须有人去建设和领导地下战线。”

“你会经历最残酷的痛苦。”江满烃的声音再一次回响在他的耳边。

只是这一次,他早已过了中年,一步步,一年年,更接近生命的垂落。

“我……”

“我会忍耐。”

他的声音变得哽咽,嗓子紧紧纠在一起,就好似他的心,他一字一句,艰难地说出当年意气风发,满腔热血做出的承诺。

“并且永远不会麻木。”

“同志你好,江源。”江满烃走过狭小的廊桥,向小船上的三个年轻人伸出手。

“磬再。”

“风锦。”

“牵梓。”

小船悄无声息地离开港湾,融进一望无际的深空中,一点点消失不见。

方千秋坐在龙椅上,从大开的殿门看出去,映入眼帘的却是空荡荡的大场。

浪潮拍过来,却碎成星海。

将他的世界铺满。

恒星闪烁着,将他的思维吞没。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也将到我,撒豆成兵的时候了。”

“报!!”

“报——!!!”内官匆匆自宫门跑进,明明是小步快跑着,却在整个大场中只像个慢慢靠近的小红点。

“陛下!殷都防卫司的人围住了宫门!”

“是他回来了。”

方千秋并不意外,或者说,他也在等这一天。

“传彭诚舒。”

“这……”内官支吾着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硬着头皮应下,“遵旨。”

“彭将军,彭将军!”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外宫巡逻,内官侧着头,敛着眸子瞥了一眼高高的士兵,又忙低下头去,只能小声呼唤着,向外宫彭诚舒的居所跑去。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彭诚舒从宫墙上走下,大步向他走来。

“彭将军,陛下传召。”

“殷都防卫司意图不明,局势紧张,难以受命。”

“彭将军,小的若是真敢如此复命,第一个掉脑袋的恐怕就是小的了。”内官蹈着小步子,急忙忙追上去。

“等我杀了该杀的人,自然会向陛下请罪!”彭诚舒突然停下,内官险些撞在他身上,他招招手,点来两名亲兵,“把他绑了,送回内廷,就说举止莽撞延误军情,请陛下定夺。”

“呜——!呜呜!呜——!”内官在殿上扭动着身子,不住地发出声响,虽听不真切,可谁都知道他在喊冤。

“朕,尽力了。”方千秋有些疲惫地闭上眼,挥挥手,不愿再听那些聒噪。

噗——呲!

哗!

亲卫收刀,走下长阶,血紧随着他的步伐淌下来。

内官不知从哪涌来,红布带凌乱飘散着,簇拥到阶上,将一切收拾妥当。

“彭诚舒还在等着你。”方千秋放下揉捏着鼻梁的手,慢慢睁开眼,向一边侧过头,落在不知何时出现的江满烃身上。

“是你逼得他,却又要让他忠心。”

“朕要顾全大局。”

“是人总会犯错,按照你的话说,是他的命数到了。”

殿门一点点关上,殿里一下子暗下来。

“那我的命数呢?”方千秋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满烃,他仰着头,却勾着嘲讽。

“人怎么活,都是在大局下自己选的,就算事到如今,你也有得选。”江满烃将手搭在剑柄上,侧过身来,正对着方千秋站住。

“我没得选,你就算能打过我,也打不过星象集团。”方千秋挥挥袍袖,无所谓地站起身,“我也不想选。”

“北方的战线平稳,我们随时都能腾出手来。”

“你是说长城战线?”方千秋嘲讽地笑了笑,“打了四十多年,不分胜负,偏偏现在就能南下了。”

“江满烃,”方千秋绕过他,走到大殿中央,“不要做梦了,看看这些,这些才是现实!”

“为什么?”方千秋抬着手拥抱着他的江山,一步步向江满烃走来,“你总是活在虚幻的想象中,你我联手,军政合一,这四十年足够我们摆脱星象的傀儡!”

“要不是我,要不是我方千秋,你江满烃早已经不知道葬在哪里了!”

“你杀了柳风,却没能真的粉碎北方舰队,反倒是各地服服帖帖的军阀又为威作福起来了,方千秋,你想起这些,不会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可笑吗?”

“你万万没想到你岳丈留给你的帝国,会腐化的如此迅速吧!”江满烃拔出宝剑狠狠劈在龙椅上,轰隆一声,那硕大的龙椅轰然坍塌。

可却不是沿着刀口断成两半,反倒是四条腿先行垮塌了。

“腐化?”方千秋笑了笑,指着那堆烂木头嘲笑,“这些就是我的国之柱石,脆弱不堪吗?可他们倒了这座宫殿会坍塌吗!他们会失去这一切吗?”

“不会!”方千秋张开双臂在大殿中央缓缓转了一圈,“这一切都还庇护着他们,他们,还有我,都在享受着这世界上最难得的奢侈,九五至尊啊!”

“他们烂透了又如何,他们的生活甚至不用思考,他们只需要将这些木屑漏到人间一些,让那些人感受到上位者的恩赐,这就是统治!是我创造的统治,是我创造的贵族!”

“贪婪,人掌握了权力之后的贪婪让他们想成为新的贵族,可只有这个帝国才能让他们成为贵族,于是,他们必须去维护这个帝国,他们本就是为了腐化,腐化就是我的立国之本!”

“筝家人还在吗?”江满烃收剑,也没了情绪,“你口中的贵族在哪呢?”

“方千秋,这些人,不是阻止你称帝,最终被你亲手铲除了吗?”

“哦,你留了一个。可就一个,却日日痛苦。”

“你放屁!”方千秋疾走几步,站至江满烃身前,“她若不是忤逆我!”

“忤逆你的贪欲吗!”

“忤逆帝王!”

“一个名叫帝王的贪欲!”

方千秋猛后退几步,摇着头,却蓦然站住,“你住口!”

“你的忤逆还不够吗!”

方千秋指着江满烃,愤怒让他浑身颤抖。

“朕是不容忤逆的,可朕宽宏,为了这个天下宽恕了一次又一次,江满烃,你还要什么!”

“这场闹剧已经到了落幕之时,方千秋,我可以预见,在你这个帝王面前,只有一条血腥肮脏的断头路。”

“你是要拯救我吗?”方千秋僵硬的脸上一点点扯出一个难看极了的笑,“你是在可怜我吗?”

方千秋仔细看着江满烃,他看着他的白发,突兀地竟在心中生出无边无际的悲戚。

“你快死了,江满烃,你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你死吧,帝王的路,在两旁,皆是深涧。”方千秋落寞地转过身,一步步走向他坍塌的皇位,“不论怎么选,都是要死人的。”

“只有你,在意那些蝼蚁。”方千秋偏过头,眼中尽是怜悯,“只有你,之后是你的养子,在这里,你们的一生注定孤独。”

大殿的门无声打开,彭诚舒带着人一步步走进大殿,尽是甲片相撞之声。

“在这,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们永远都是同一种人,利益,远比血缘更加可靠。”

噌——!

铛!

哐啷啷——!

江满烃挑开长刀,拎着剑,孤身站在大殿中。

“以你被杀的名义清君侧,或许真的有许多人不会阻拦,会有许多墙头草在中间摇摆,比统一战争的名义要有优势。”

“外面殷都防卫司的人又只是闻讯护卫皇宫,我更无处怪罪。”

江满烃不语,只是在战阵中左右支应,利刃擦过他的白发,却也被他犀利的目光锁定,直直将灵魂击碎。

“你想好了一切,代价却是自己迟暮的生命。”

“不过再算一算,倒真是我亏了。”

利刃滑过腕间,血从剑刃两侧溅出,落在江满烃的战甲上。

“你一死,有人便要把自己当作下一个帝国军魂了。”

“会是谁呢,是柳家那两个叛逆的孩子,还是小烟寻扶持起来的那个恋家的孩子?”

铛!两柄长刀将长剑卡住,四面冲来的禁军提刀压下来,江满烃只得松了长剑,一手掩着抽出腰间短刃,狠狠撞在一名禁军身上,短刃的寒光只是一闪,便在那人下颏带出了血。

“他们成长的都不错,我很喜欢。”

“也算是江柳真正的帝国传承。”

江满烃在那死人手中接过刀,接连挑开追来的几把钢刀,紧紧追着向后退却的几人,杀进人群,一时之间竟有了些溃乱之势。

“江满烃,杀啊!杀!杀!!!”

方寸大乱的禁军被吓破了胆,逃窜中竟一头撞在友军的刀刃上。

江满烃渐渐放慢了步伐,持着刀,踏着渐渐积起的血水,防备着即将重整阵型的禁军。

方千秋拔出飞插进身后墙壁的长刀,将那接近他三分之二身高的长刀拖到高出几阶的高台边,甩了出去,重重溅起许多血花。

“杀!”

哒——

灯光追着军靴沉重清脆的脚步声亮起,等脚步停歇,最后一圈无痕灯亮起,投影闪了闪,悬在他面前。

自柳正文身后,各岗位指战员、技术员也走进舰桥,进入岗位。

“报告,各单位全部满勤,第一批次的物资补给也已经全线完成铺送,这是卫戍集团和紧急预备舰队指挥中心的确认函。”柳青将文件放下,接着说,“由王记者主笔的宣言也在其中。”

“做好准备……”

叮——!

三四把长刀齐齐振飞刀天上,在落下之前,刀光闪过,血凝成花瓣,被刀刃引着,由圈的外沿向中心绽漩。

血,沿着战甲上的刀痕流下,殿外的禁军水一般填进空缺,落脚的地方已经需要在尸体间探寻。

厚重的喘息声和他过载的引擎声交相呼应。

灰黑色的战甲叠成墙,耸动着,却不敢靠近。

江满烃侧身看向高台上的方千秋,抬起左手,放在面甲上。

咔!

面甲落下,将老爷子淡然的目光遮下。

“来。”

江满烃在血水中拎出一把断刀,左手微抖,将血水甩下。

噌——!

叮——叮!

仓!

血水飞溅,刀光紧追着血滴飞至,胸甲被快刀斩成两半。

断刀横在左侧,将侧来的暗刀挡下,右手长刀顺势挑起压下来的几柄长刀,抽身借势向右冲去,断刀上挑,将几人逼退,又猛向后扔去,正将冲来的禁军刺飞。

刀光紧追着,向被砸乱阵脚的人群中冲去,几步间挑开数个面甲,又抓到一把断刀。

“大人,用枪吧。”副官紧紧跟在彭诚舒身边,眼看局势越来越难看,忍不住低声问询。

彭诚舒暗悄悄向上看了一眼,方千秋享受的表情被他看得清楚,只能咬咬牙,“不行,要是真动了枪,今天的事就真是祸事了。”

“那怎么办?”

“这老头活不久,放心。”彭诚舒压压刀柄,看着杀不尽的禁军,决心要将缩头乌龟做到底。

“我去吧。”副官有些急切,压着刀就向前走去。

“停!”彭诚舒低声急喝,“这老头年轻的时候,新兵连入选八一队国赛夺冠,第一次全军比武第一,太空军比武第一的蝉联记录到帝国始建还是第一。你要去送死吗?”

噌——

噔——!

断刀在人群中飞出,擦着彭诚舒的面甲,直直扎进木墙之中。

彭诚舒咽咽口水,将副官推开,“老实呆着。”

“老头子,累了吧。”方千秋摆摆手,让禁军散开一条路。

江满烃持着刀,慢慢转身,甲上流着血,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休息吧。”

方千秋走下高台,龙袍垂进血潭,丝绸吸着暗褐色的血水,一点点攀上来,染了重工刺绣,也让他的步伐越来越重。

“从上一代人开始,跟我僵持了整个后半辈子,也该换换了。”

利刃破空之声骤至,刀风吹歪了他的冠帽,几缕碎发落下,被刚刚横至的利刃斩断。

方千秋挺直了脖子,体温骤降,整个人几乎僵住。

可等了片刻,只有脖颈处微痛。

胸前威武的龙头起伏,深呼吸稳住了他险些崩碎的心神,他偏出一小步,躲开利刃,一步步走近。

手轻轻放在江满烃的面甲上,推开。

却骤然落下。

方千秋下意识闭着眼,后退几步。

“我或许会输。”方千秋猛张开眼,死死盯着雕塑一般的江满烃。

“可你吓不到我,横尸遍野,星球崩灭,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会选择束手就擒,去搞什么和平统一。”

“绝对不会。”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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