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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薛观安受伤以来,沈盼璋便替他打理府务,来探望的宾客不少,迎来送往是常有的事。
但今日登门的人令她略有意外,来人是沈华琼。
“我没别的意思,只想来问问,他可还好?”
沈盼璋面色只一瞬又恢复如常,看向仆从:“去告知大人,说康王妃来了,问大人是否方便出来相见。”
“盼璋,多谢你。”
沈盼璋不欲同她多言。
“我还有要事,若没别的事,我先出门了,你在这里等观安吧。”今儿休沐,约好了陪鹤儿出门。
沈华琼望着沈盼璋的背影,自然清楚她不想再同自己多言语半句。
自七年前她将脏水都泼在亲妹身上,就不该再奢望原谅。
没人知道,这七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她后悔背叛薛观安,后悔嫁给康王,后悔将一切都推到盼璋头上。
盼璋定然不明白,在书院的那两年,两人明明感情那么好,为何一夕间,她喜欢的亲姐会害她。
纵然百般不解,在被父亲毒打时,为了不供出她,沈盼璋从头到尾只是一声不吭,只望着她和母亲。
而她和母亲,却是连拦上一拦和劝解几句都不曾。
事后,盼璋奄奄一息,喃声问她:“阿姐,跟薛大哥通信的明明是阿姐,喜欢薛大哥的也是阿姐,昨夜跟薛大哥相约私奔的也是阿姐,你和母亲为何要说是我……母亲明明知道真相,为什么要绑我……为什么还要打我……阿姐是不是害怕父亲打骂……可阿姐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我也会甘愿替阿姐挨打受罚……阿姐……你是不是跟他们也一样,其实根本不喜欢我。”
那一刻,深藏的心思被看破。
当初去岳麓书院,沈盼璋一直以为是如沈华琼对外所言那般:祖母去世后,作为阿姐,她不忍妹妹感怀伤痛,带她去岳麓书院散心。
而真相是:她会带沈盼璋去岳麓书院,一是母亲要求,二是她也喜欢带这个木讷的妹妹在身边,有盼璋在身边,别人每每提起,都会说沈家的大女儿如何出色,提起二女儿,总是长叹一口:美则美矣,却远不及她大姐聪慧。
十五岁的沈华琼,聪慧貌美的才女是真,虚荣不可一世也是真。
沈华琼一直记得当初她提出要带盼璋去岳麓时,那双看向自己时,闪亮如星的眸子。
沈华琼比谁都清楚,这个被父母厌弃的亲妹,在祖母去世后,将亲姐当成了最亲近之人。
可最后,也是她最亲近的嫡亲姐姐捅了她最深的一刀。
……
“你来做什么?”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沈华琼的回忆。
她逆光看去,看到薛观安站在光亮处,她站起身。
“我……你还好吗,听闻你在诏狱受了重伤……我想来看看你。”
薛观安抬眸,面无表情。
“还请慎言,大姐有心探望妹婿,该找个盼璋在家的日子。”
听他的称呼,沈华琼面色唰一下变白,她难堪极了,喃声:“盼璋刚才出门了。”
“盼璋不在家,那我就不便留大姐用膳了,来人,送客。”
沈华琼哪里受过这种怠慢,眼泪顿时就溢出眼眶。
“你不必赶我,我也知道廉耻,自会走。”
她泣声:“只是,薛观安,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是……当真喜欢上盼璋了?”
望着沈华琼的样子,薛观安只觉得讽刺。
“当年你母亲将我绑了关在柴房,不给一口吃喝,是想对我赶尽杀绝,你知道后来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是那被你栽赃嫁祸的亲妹,将我这个莫须有的“奸夫”从柴房放出来,我才活了下来。”
薛观安至今忘不掉。
沈盼璋将他从柴房放出来的场景。
她救他,原本是想让他带她一起离开。
“我放你走,你能不能也带我一起离开。”
“你们姐妹串通害我,又做什么戏?”
“我何苦用名声来骗你做戏?我早就被抛弃了,他们说我和你私奔,反正都已经这么传言了,你带我离开好不好?”
“……可我自身难保。”他冷漠拒绝了她。
当时他一心以为,她是沈华琼亲妹,是沈府嫡女,沈府不过是弃车保帅,应当不会真的对她如何。
听他拒绝,她叹了口气:“你走吧。”
离京后没多久,京中却传来她被嫁给严巍的消息,严巍的名声,他有所耳闻,也终于明白为何那时她会露出那样凄然的神情。。
此后的日日夜夜里,他再也忘不掉离开前,那双毫无生机的眸子。
“沈华琼,你知道当初我为何会重返望京?”
那年,他费尽心思接近太子,努力考取功名。
“你对她只是执念,是想带她脱离苦海,不是爱对吗。”沈华琼不甘心。
薛观安垂眸,他也只希望那是执念,这样就不会明知她封心锁爱后还如此执着。
“沈华琼,在你栽赃嫁祸她时,她不曾对外反驳分毫,是因为她曾真心待你这个亲姐,她这样美好的人,只要将人放在心里,是会剖出一颗赤诚真心去待人的,但你不曾珍惜。”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希望当初那私奔传言是真的,当初同我私定终身的是盼璋,从头到尾,我是跟她两情相悦,不论如何困难,都是彼此两心相守!”
薛观安的一字一句,都狠狠砸在沈华琼心口上,令她落荒而逃。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渴望能被沈盼璋放在心上,因为他见过,被她爱着的人能得到她全部的赤诚之心,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