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钊看向裴氏,裴氏心中如翻江倒海,她摸不透严巍如今到底知道了什么,捏紧手指。
好在严巍及时出声:“当初一事,皆因禄王之子翡炀之故……”
……
沈盼璋到沈府时,正迎上严巍带人从沈府出来。
只一眼,沈盼璋就猜到了他的来意。
四目相对,严巍望了她一眼,又缓缓收回视线,正要抬步。
“严巍,我有话对你说。”她出声喊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
巷子口的小亭中,这是自归京后的这一年来,两人第一次是这样平心静气的面对面说话。
“严玉书那件事……我并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多亏了你临行前给我准备的那几件防身的暗器,他不仅没能得逞,还被你留给我的袖珍弩射伤了一条腿。”
她语气轻松,可落在严巍眼里,更令他心口钝痛。
“后来吴姐姐及时出现,拦下了严玉书,还将我送回了沈府,我并未因此损伤一丝一毫,所以……你无需自责。”
面前女子温声说话,严巍深深望着她。
“……嗯,我不会自责,沈盼璋,我也不会再念着你了,你尽管放心好了。”他声音听起来平静极了。
沈盼璋抿唇。
严巍让自己声音尽可能如常:“只一点……鹤儿他很惦记你,若是可以,你常来瞧瞧他。”
“……好。”她应声。
说完,他不再看她,抬步缓缓离开,背影略显萧瑟。
严巍走后,沈盼璋进了沈府,没一会儿,沈华琼也被叫了回来。
沈钊书房中,他特意让伺候的妾室柳氏离开,只留了裴氏和裴氏膝下的两女一子
房门紧闭。
沈钊缓缓走至裴氏身前,厉声:“说,当初到底发生了何事?”
今日严巍说的,沈钊察觉出并非实情,当着诸多大人的面,严巍解释说当初是禄王之子翡炀知道他死后,对沈盼璋动了不轨心思,火烧南巷的房子,后来又逼迫沈府,让沈盼璋改嫁给他,幸亏薛观安及时出现,带着沈盼璋离了京,才让她幸免于难。
可沈钊自然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
当初翡炀的确还惦记着沈盼璋,却不是他主动要娶。
裴氏望了眼身后的沈盼璋,看向沈钊,嘴唇颤了颤。
见裴氏不说,沈钊看向盼璋,关切道:“盼璋,当初你可是受了欺负才回府?”
沈盼璋冷眼望了眼沈钊,又将视线落在裴氏身上一瞬,随后缓缓收回视线,漠声:“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年之久,何必再提?”
话落。
“啪!”
只见沈钊扬起手狠狠打了裴氏一巴掌。
“父亲!”
“爹!”
沈华琼和沈玺麟立马上前,沈华琼关切的护住裴氏,沈玺麟挡在沈钊面前。
“爹,您这是做什么?娘做错了什么,何至于对娘动手?”沈玺麟质问。
“还不说?!”沈钊怒声。
“父亲,我说,我来说,当初盼璋在战王府差点在战王府被严玉书欺负,所以才归家……当初她满心悲屈归家,沈府不止没有为她讨公道,还……还逼迫她改嫁给翡炀。”沈华琼痛声。
闻言,沈玺麟面色骤变:“为……为何,母亲您为何不说?父亲,当初你们……果真逼着二姐嫁给翡炀?”
沈钊面色更加难看,抬手掀开沈玺麟,指着裴氏鼻子痛骂:“当初你为何瞒着不告诉我?”
“盼璋,当初你受苦了,你莫要怪你母亲……你也知道,你母亲有心结……她病了。”沈钊走近沈盼璋,满眼心疼。
沈盼璋只是冷眼瞧着,不做一言。
沈钊似乎还在气头上,又往裴氏那边去,抬手又是一巴掌。
“父亲!”
“爹!”
“母亲不是故意的,她定是有苦衷,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母亲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沈玺麟上前扶住裴氏。
裴氏跪坐在地上,捂着脸抬头,她的视线落在沈盼璋面上,望着她冷眼旁观的神情,凄然一笑:“我都是为了沈府。”
“你好狠的心!”沈钊作势又要动手。
“够了,”沈盼璋冷冷出声,她捏紧手中的玉珠,无奈讽笑,“便是母亲告诉了您真相,在当时误以为严巍战死的情况下,您会为我讨公道?又会放弃让我改嫁给翡炀?”
“盼璋,当初翡炀一事,是你二叔……”
“沈钊,”沈盼璋这一次没有称呼父亲,她语气疲怠极了,“别演了,严巍不再追究,我也不会向他说起这些腌臜事……别再演了。”
她累了,再也想不想配合沈钊做戏。
沈钊面色难看极了。
在亲生父母和亲姐弟的目光中,沈盼璋神色不喜不悲,说完,她缓缓转身,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多待一刻都感觉窒息的地方。
望着沈盼璋离开的背影,沈玺麟追了几步:“二姐。”
但沈盼璋头也不曾回,似是早已对这个地方厌恶至极。
沈玺麟如今已经十五岁,早已不是懵懂的年纪,从最初质疑二姐为何对家中父母还有自己那么冷漠,到如今……想到那些一直以来被他忽视的细节,母亲从不会主动提起二姐,还不让家中其他人提起……父亲看似公道,却也不管不问。
现在他知道,当初二姐受欺负回家,还要被父母改嫁给恶名在外的翡炀……还有当初二姐嫁给臭名昭著的严巍,哪里会是亲生父母会做出来的事?
他回头看向父母和大姐,语气尽是不解:“你们……为何要这么对二姐?”
沈华琼低头不语。
裴氏苦笑着望了眼沈玺麟:“傻孩子。”
室内一片静默,沈钊忽然叹了口气,在主位坐下,突然意味不明地缓缓道了声:“今日严巍带了荣青一众人前来,不单单是赔罪吧。”
明明是严玉书做下的祸事,他却将罪行强摁在已死的翡炀身上……细思下来,当初严玉书到底是沈盼璋名义上的大伯兄,此事还在战王府中发生,若是叫人知晓,纵然沈盼璋没真正受到实质伤害,可严玉书好名声在外,若有心人再加以添油加醋,京中还说不定会传出许多对沈盼璋不利的传言。
勾引大伯哥,□□苟且……不论哪个名声落下来,都能让沈盼璋被唾沫星子淹死。
而翡炀不一样,翡炀名声在外,世人只会痛骂翡炀觊觎人妻,且当初翡炀本就身体有恙,不良于行,世人只会认为是他逼迫沈府让沈盼璋改嫁,但未遂,于沈盼璋名声无任何害处。
“难怪……难怪前些日子私下里有人传言说,严巍早就看不惯严玉书,在府中对严玉书动用了私刑,将人折麽得极惨。如今他知道了盼璋的委屈,这严巍心里怕不是还有盼璋……毕竟当初,此子为了娶盼璋,也是费了一番心思。”
听到沈钊喃喃自语,裴氏神色慌张,她看向沈钊,抬手握住沈钊的袖子:“大人,如今严巍对她怀有愧疚之意,可她不能留在府中,也不能留在京中,会害死我们,害死玺麟的!”
望着裴氏歇斯底里的模样,沈玺麟满目震惊,他看向父亲和姐姐,可无人给他答案。
沈钊眸光深沉:“再如何,她总是咱们的女儿,如今严巍知道了真相,不会再为难盼璋……”
裴氏一下就看破了沈钊的心思,她急升声:“可盼璋心里没有严巍,有薛观安在,还有翡娇郡主这一头,严巍必不会再接纳她!”
沈钊面色又沉下来:“你说的没错……她是个不争气的,非叫那薛观安迷了眼,让事情搞成了这样。”
只是他说这话时,未曾注意到裴氏和沈华琼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