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药,沈盼璋低头看着怀里的儿子,轻声问他:“鹤儿,你还记得娘的样子。”
严文鹤点头。
“爹爹的书房里有好多娘亲的画像,之前我时常能看到。”但现在都被爹爹锁起来了。
听严文鹤提起画像,沈盼璋的思绪又有些飘远,严巍读书不好,但他却很擅长字画,只是他不曾专门向人学习,若有人专门教习,他说不定也会在字画上有一番成就。
刚成婚的日子尚算清闲,严巍闲来无事,便常常会摆案在院子里作画,作得最多的,便是她的像。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在书院?”
严文鹤这会儿已经擦干了泪痕,认真解释道:“我偷听到了奶娘和糕点铺子老板的对话。”
旁边春芳闻言,又惊又愧,沈盼璋对她投以安抚的眼神,她才安心。
春芳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小公子明明知道一些事,但是却还刻意瞒着王爷……真是人小鬼大。
“娘亲,这是我写的字。”严文鹤迫不及待向沈盼璋展示自己最好的一副字。
沈盼璋接过来,仔细端详,抬手摸摸严文鹤的小脸。
“写的很好,你爹爹的字最好,你还要跟他好好习字。”
“嗯,”严文鹤郑重点头,“我很听话,爹爹很疼我,书院里的夫子们也常常夸我厉害,我还会背好多诗,我以后每天都背给娘听好不好。”
马车停下。
“鹤儿,娘亲要跟你说……”狠心的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严文鹤心思敏感,看沈盼璋不吭声,他面上一行清泪滑落,却忍着不哭,只委屈道,“这是娘亲给我缝的衣裳,我很珍惜,我也很听话……”
沈盼璋心口钝痛,抬手将严文鹤搂进怀里。
“夫人,王爷在外面等着呢。”车夫出声提醒。
沈盼璋抱着严文鹤下了马车,还没站稳,怀中的孩子被人抢走。
她抬头看向面前黑着脸的男人。
严巍单手抱着严文鹤,怒视着沈盼璋:“谁准你见鹤儿的!”
沈盼璋怀里空落落的,她看向被严巍抱走的孩子,敛眉。
“鹤儿是我怀胎十月生的,你不能阻拦我见他。”她的声音一改往日的软弱。
严巍气滞,抱着严文鹤转身往荣骁王府走去。
严文鹤倒是乖巧,也不哭不闹,趴在严巍肩头冲她摆手,但还是没忍住悄悄抹泪。
这是刚才在马车里说好的,文鹤答应不会哭,她也知道严巍不会在鹤儿面前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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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观安回府后,绿萍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他。
“嗯,我知道了,夫人可用膳了?”
“回来后就歇下了,自从见过文鹤公子,夫人状态就不太对。”
说完,绿萍看了看薛观安的脸色。
薛观安闻言神色微变,他起身往西厢房去,推开门,里面一片黑暗,隐隐传来啜泣声。
绿萍正要掌灯,薛观安抬手制止她:“你先出去。”
“好。”绿萍退出去,将房门关上。
薛观安缓缓抬步走至床前,在他记忆里,沈盼璋盼璋很少落泪,尤其是这两年,再难过,她都不曾再哭,也不会向人主动示弱,除非……
淡淡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榻上的女子面上,映出她脸上的泪光。
榻上的女子似做了噩梦,神色不安,呓语不断。
薛观安轻唤了声:“盼璋。”
女子睁开眼,眼神空洞。
他又唤了一声,女子还是不曾吭声,他屏息,又轻声:“盼玉?”
听到这个称呼,女子这才缓缓看过来,出声:“观安哥哥。”
薛观安将人揽起来,拥进怀里,抬手拍她的后背,轻声哄:“可是做噩梦了?”
女子只是靠在他怀里哭,低声喃喃着什么。
薛观安听着那些低喃,心疼不已。
“不怕不怕,有我在,你忘了莫慧师傅说过,有我在,你不用担心的,也不会害到鹤儿,若是你想见他,咱们再留些日子,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在薛观安的低语安慰中,女子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沈盼璋醒来,头疼欲裂,她侧头看到床边的桌椅旁,薛观安正俯卧在桌上休息,看他姿势僵硬,应当是守了一夜。
她缓缓起身,将衣裳披在薛观安身上,绿萍正要进来,她抬手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绿萍没瞧见在桌案上趴着的薛观安,只以为薛观安和沈盼璋和好了,心情很不错。
走出去,沈盼璋摁着眉心:“我昨夜可做什么了?”
“嗯?”绿萍有些纳闷沈盼璋为何会这么问,摇了摇头,“昨夜您很早就睡下了,后来好像是做了噩梦,一直在哭,大人守了您一夜。”
沈盼璋继续揉着还隐隐作疼的眉心,轻轻应了声。
“可是又头痛了?”
薛观安从房中走出来。
沈盼璋扭头看去,男人下巴上冒了胡茬,她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有时候我在自私的想,要是你一直是昨夜那样,不像现在这样逞强就好了。”
“昨夜我……”沈盼璋看向薛观安。
“咱们再过些日子回南明吧,京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也需要你留在京中帮我。”薛观安看过来。
沈盼璋不知薛观安为何又改了主意,但是他帮了她太多,她很乐意能为他做些什么。
“莫慧师傅还有南明的道士都说过,咱俩八字相合,只要咱们在一处,就不会碍到任何人,你可以尽管去见鹤儿。”
迎上薛观安望过来的视线,沈盼璋这次没有反对,只是轻轻应声:“嗯,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