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观安一眼瞧见门外的沈盼璋,一改刚才的沉着稳重,眼角眉梢都爬上喜色,整个人满面笑意,如沐春风。
他踏步而来,将沈盼璋拥入怀中。
“盼璋,许久不见,我在南明很是想念你,你呢,可曾挂念我?”
看到这一幕,旁边偷瞧的小丫鬟羞红了脸。
“你……”
似是怕被人瞧,沈盼璋从薛观安怀中退出来,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女子,是她大姐沈华琼。
沈盼璋只瞧了一眼,又缓缓收回视线,再次去瞧薛观安,许是被他的笑意感染,素来没什么喜色的她也染了几分笑意:“你可还好?”
“嗯,一切都好。”
“夫人,我问过了,这些都是大人带回来的聘礼呢,足足八十抬呢!”
沈盼璋拧眉看向薛观安:“你,你这是何必?”
“民间男子中有句话流传许久,叫做贤妻扶我青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再说了,这些本该就是要给你的。”
闻言,两人相视,沈盼璋叹了口气,摇头失笑。
“盼璋回来数月,脸上从未有一丝喜色,今日薛大人一来,盼璋总算是笑了。”
闻声,薛观安转过身来,对着来人微微拱手:“康王妃。”
沈华琼着一袭华服,缓缓走来。
“薛大人是好本领,三言两语就让父亲和两个叔叔熄了怒火,看今日这些聘礼,足见你待我妹妹的心意。”
说着,沈华琼又看向沈盼璋:“盼璋,日后你们二人好好的。”
“就不劳大姐费心了。”沈盼璋对沈华琼依旧神色淡淡。
沈华琼面色黯然。
“若晋王妃没什么事,我跟盼璋先回院子了。”薛观安对沈华琼施了一礼。
随后,他很自然的抬手伸手牵住沈盼璋,压低声音:“走吧,这一路我实在是疲乏极了,你陪我歇一歇。”
“父亲和三叔那边可曾为难你……还有你进京,怕是……”
“怕什么,有我在呢,天塌下来有我。”
薛观安牵着沈盼璋,低声细语。
“王妃,王爷说晚上刚好顺路,来接您回府呢。”
望着二人相携而去,直到丫鬟出声,沈华琼缓缓收回视线。
她苦笑:“怎么,王爷今日腻了那飞云台的紫娟娘子,倒是想起我来了。”
“王妃可千万别跟王爷置气,为了小世子和小郡主,您多忍耐些。”
“我跟他置什么气,我巴不得他天天醉死在外头……”
“王妃这是又说气话了。”贴身丫鬟赶紧提醒沈华琼。
沈华琼也意识到自己失言,面露一个道不清的神情,静静伫立在花厅门口,望着往来搬东西的小厮。
丫鬟也瞧着感慨:“谁能想到,咱们二姑娘寻常话不多,但找的两个夫家都是争气的,都说这薛大人甘愿为了二姑娘放弃前程,可当初薛大人出身寒门,一贫如洗,二姑娘却奋不顾身闹着要私奔,如今薛大人拿出全部身家求娶,那也是咱们二姑娘值得。”
不见沈华琼出声,丫鬟侧头去看,只见沈华琼正望着那些聘礼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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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观安此番入京,是受陛下传召。
沈盼璋归京已有四月,算算日子,再有两个月,就是太子去世满一年了。
陛下此生仅有太子一个儿子,太子翡珩自幼聪慧,深受陛下疼爱,自幼在陛下的亲自教导下长大,如今长成青年,亦是才德兼备、悯怀百姓的好储君,二十三岁亲下江南体察民情,在民间待了五年,深受百姓爱戴,只待日后登基,也定会是一代爱民如子的好帝王。
可惜,天不遂人愿,太子和皇后在年前的叛乱中为保护陛下被叛军杀死,陛下痛失爱子和爱妻,悲痛欲绝。
如今还有两个月就是太子周年忌日,陛下早早就筹备起太子的祭奠之礼,薛观安曾经颇受太子欣赏,如今陛下召他入京协助太子祭礼之事。
“今日可还好,累吗?”
薛观安进宫面圣,沈盼璋作为薛夫人,也免不得为他出面应酬一些,今日她便替他去了一趟太子府。
知道她素来不喜这些交际,薛观安从宫中回来,特来接她。
太子妃在太子和小殿下过世后悲伤过度,没出几个月也殁了,如今太子府后宅中主事的是太子幼时的奶嬷嬷。
沈盼璋摇头:“只是陪着奶嬷嬷说了会儿话。”饶是备受宠爱的太子,可是人都没了,自然是人走茶凉,寻常日子并无人登门。
想到今日所闻,沈盼璋抬头看向对面的薛观安:“我听说陛下这次召你入京,有意将你留下。”
薛观安看过来。
沈盼璋避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好一会儿,她缓缓出声:“观安,你留下吧,南明太小了,你适合留在望京,你的抱负和才能,在这里才得以好好施展。”
“那你呢,你想去哪里?”
沈盼璋喜素,今日去太子府,她更不好过多装扮,着一身兰月色的锦裙,耳上是一颗莹白珍珠,随着马车缓行轻轻晃动。
薛观安望着轻伏在车窗上的女子,眸光柔和:“盼璋,若你想文鹤,我便陪你留在望京。”
马车缓缓停驻。
今天日头极好,望京城西的蹴鞠场很是热闹,沈盼璋静静望着远处那片绿茵地上的父子。
“爹爹,我要骑大马!”
过去,严文鹤都只能眼巴巴看着别的小孩同自己爹爹亲近。
如今他爹爹回来了,还成了世间最厉害的大英雄,她的鹤儿,再也不是没爹的孩子了。
男子的左肩带着伤,但还是很轻易的将儿子举到脖子上,安稳扶着他,在一众人中招摇,引得周围小孩子一阵羡慕。
她的鹤儿,有世间最好,最疼爱他的爹爹。
车帘放下,沈盼璋回头看向薛观安,轻轻摇头:“观安,我不想留在望京,我想回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