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给我吧,我带你出去。”
郁问樵语调轻柔,穿过披在头上的软罗帷帐,恍惚有一种暧昧的感觉。
可帷帐拖着地,太长,莫非榆手伸不出去,只好伸到旁边晃了两下,让外面的人知道手在哪里。
这一幕从外面看来,特别像某个披花布想要扮鬼吓人的人,被发现了,索性朝发现她的人挥了挥手,非但不恐怖,还十分可爱。
郁问樵不禁轻笑一声。
“郁问樵。”
“嗯?”
“我听到你偷笑了。”莫非榆声音中带着些怨气。
郁问樵有恃无恐地又笑一声,抬手将帷帐中间意图缩回的那一点抓住,温声道:“好,我不笑了。”
脚边透进一圈朦胧的光线,莫非榆垂眸窥着身侧时隐时现的衣摆,在被隔出的一片小天地内,清晰地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跟随那衣摆摆动。
郁问樵走得很慢,莫非榆走得很稳。
她看了好几个温泉,哪一个周围没围着屏障,支着搭帷帐的架子,可她走的这一路,却是一个没碰着。
郁问樵手掌的温度渡来,莫非榆仿佛鬼迷心窍般,手指轻滑,隔着一层细软的罗布描摹起他手掌的轮廓。
唇角连同缠绵的触碰慢慢扬起,手指却在勾画到食指与中指指窝时被捏住了,看来是那手掌的主人在抗议了。
莫非榆似乎能想象到,此刻郁问樵的表情,掩在罗布下的笑意更甚了。
她沉浸在这份安静中,不知不觉已走上石道。
一只手从帷帐低探入,现场匀称的手指反握住帐缘,随着起身缓缓掀起,阳光在朦胧中有了轨迹,让人攀着,一点点窥得泄露天光云后的真容。
帷帐轻飘飘地落地,隔绝的视线在第一时间默契地寻到彼此,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莫非榆似乎感受了掀盖头的意义。
郁问樵笑眼与她对视了一秒便挪开了视线,莫非榆藕断丝连般,视线跟着过去。
小道尽头坐着一个身形瘦弱的男人,莫非榆第一反应是邱孝池,再看一眼便知不是他。这人佝偻着背,像个乞丐一样坐在那,弱不胜衣,隔着三四米远,就能听到他胸腔之中发出的粗重的喘息声。
男人听到声音,慢悠悠地扭过头,嗓子里发出低缓且沙哑的声音:“郁褚师……你出来啦……”
莫非榆视线越过郁问樵后背,疑惑地看去,瞳孔一震。
男人的眼眶如僵尸般深陷,面容憔悴,如同被吸走了数十年阳气似的,唯有头发幸存,若是躺在棺材中,任谁看了都得尊称一声“老尸”。
郁问樵手仍拉着莫非榆,嗯声愁眉问:“段确,你感觉如何?”
段确扯嘴笑着,露出的牙好像被风吹一下就能掉。
“我……没事,两位大人还是……快些上去救其他人吧……”
段确说话断续又含糊,听得费劲,莫非榆直言道:“你别说话了,保存体力,就在这等着吧。”
石台越往上,温度越热,路过第十三层时莫非榆已有感觉,这会儿到十六层像是直接升了十度。
她和郁问樵快速往上走着,中途几次想松松衣服都被制止了,只能勉强扁个袖子散散热。
郁问樵说广蛮去了第十七、十八层,十七层已躺了一个人。两人探了一下那人鼻息后,快步向上,踏上十八台阶后便往小道走,郁问樵走在前面,挡住一切可能突入眼帘的画面,朝里面喊。
温泉内粗气声重,郁问樵耳尖微动,二话不说转身把莫非榆耳朵捂住。莫非榆什么都没有听到,倒是被这突然的一下吓到了。
虽然没听到声音,但她能猜到他捂住自己耳朵的原因,从前小莫作巡使的时候,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人和人、人和鬼、鬼和鬼……她不想再回忆了。总而言之,被动地仓皇间见过一些,声音自然也少不了。
莫非榆眨了眨眼睛,清了清脑海中画面,便听温泉的方向传来一阵粗吼:“我自己能搞定!!!”
广蛮声音极大,莫非榆被捂住耳朵也能听得清晰。
郁问樵回了一声后,两人便往最后一层去。
郁问樵在十四层见到下来的广蛮时,听他说,最后一层的人是他们之中最后一个找到自己温泉的。
在第七层分开后,广蛮和先行的几人挨个往上看,广蛮找到自己是在第十五层时,没有进去,而是帮着另外几人找。大约是不愿承认自己色欲重,他们都对最后一层避而远之,直到十二到十八都确认主人后,那人不死心地又回到第十一层去,等了许久,看到是郁褚师后,才终于面色尴尬地往最上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