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村长的儿子肖勇听说山后面的那座山上有一种花,白天纯白夜间粉嫩,想摘回来送给王家姑娘,于是叫上贺中和村尾李家三娃三人一起去。山路并不好走,即便是有贺中天天在山上砍柴的人带路,爬上第二座山找花也不是易事,于是三人花了两天两夜才找到一小株花丛,等带着花回家已是四天后。
肖勇把花送了出去,心情别提有多乐呵,觉睡得美美的就被房间外的吵架声吵醒了。平日里小打小闹的父母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闹得不可开交。贺中家也是,两个年过花甲之人也吵得面红耳赤。从那一晚起,平安村家家户户夜夜吵架,连襁褓里的小儿也不停哭闹,三日后便有人行为怪异,开始发疯,十日后村尾老树上的白绫,还有枯井中的尸体都越来越多。
“那几日不在村里的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五六个人,也只有我们这些人还没发疯,肯定是厉鬼来索命了......不然好好的,大家怎么会变成这样......”贺中哽咽道。
“也不一定是厉鬼,有可能是人报复呢?”兰归道。
“人?人能做到这种事?那还是人吗??我们好好生活在这里没怎么出去过,哪来的仇人?有什么仇能大到把整个村子都毁了?”贺中激动的语气忽然淡下来,眼神中闪烁着疑惑。
“或许是上一辈的恩怨呢,我听闻这一块从前是荒地,平安村是几十年前迁来的吧。”郁问樵道。
“这......”贺中吞吞吐吐,“我不清楚那些旧事,小时候爹娘提起过,早都不记得了,要知道那些事就只能去问老村长。”
贺中看着床炕上呼吸平稳的老人心情复杂,两个月的时间在父母身上就像过了二十年一样,姊妹都嫁去了外面,只剩他留在二老身边照顾尽孝,没想到却成了这个样子。
大概在贺中三四岁的时候,父母跟他讲过平安村以前待过的地方,寥寥几句带过,他当时年纪小,玩心重,也没听进去。如今听人提起才回忆起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明天白天我去找村长问个明白,还有两个时辰天亮路上就没人了,你们也赶紧离开吧。”
“我们跟你一起。”兰归道。
“你们?还是算了,万一也染上疯病......”
“你不说有厉鬼索命吗,正好我们就是捉鬼大师,如果真有鬼,还得靠我们。”井棠道。
贺中疑惑:“你们,是道士?道士不穿这样吧?”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不是所有捉鬼的都是道士哦。”予桔听了一晚故事也不害怕了,跟着井棠扯皮道。
“随便你们。”贺中说完又铺上两床被子,“还能睡会儿,凑合一下吧。”
村长家在平安村贯通东西南北的两条主路上,放在两个月前这个交汇点一定是每天来往人数最多的,牛车驴车拉着稻草粮食从这里过,孩童上下学堂经过这里,还有逢年过节的大桌宴席,一切本该是热热闹闹的。
晨辉洒下,地面半米以上恬淡的色彩交织在一起,俨然一幅平静的乡村画卷,而半米以下却是兵荒马乱,如同被踏过的战场般破碎。
贺中敲门敲了很久,才见一个发型凌乱,衣衫不整的男子不情不愿地前来开门。开门人下巴的胡须像树根一样盘根错节,看到贺中,一言不发就要回屋。
“肖勇。”人刚走两步就被叫住,贺中眉眼愁苦,语气惋惜道:“节哀......”
肖勇停在原地,头垂着,腰背颓废地弯曲着,良久才发出沙哑的一声:“嗯。”
“我来找老村长。”
肖勇头稍稍偏了一下,然后又将自己关回黑暗的房间中。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1】肖勇送花的那个王家姑娘想必就是王丫头吧,虽然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但她的辫子上还绑着那朵来之不易的花,往来能寄情之物最是伤人情。
老村长房间的门半掩着,跨步进来,一位耄耋老人盘腿闭眼坐在床上,他白发稀疏,褐色的斑和皱纹印在脸上,脸颊凹陷,十分削瘦。
贺中喊了一声,老人缓缓抬起眼皮,露出半扇浑浊无望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