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沈乔接连刷到了好几个关于柯孝卫携带《爬上坡》重回影坛的视频,因为周灵灵的提前预告,她的激动劲慢慢过了。
刚准备放下手机去洗点儿水果吃。就在这时,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一则热搜词条,上面的黑色字体清楚映入眼底。
——当红女星沈乔当街抛弃生父。
下面,还附上了视频。
这视频挺有意思的,故意掐去了沈北连抢她包、推倒她的那段,只留下她神情冷漠,漠视沈北连存在,头不回走掉的片段。
但颠倒她的形象,足够了。
几乎可以想到,词条底下的发言能有多脏多不堪。
沈乔用力握紧手机,想点进去看看他们究竟会用什么难听污秽的词汇去形容她。可在下一秒,手顿住了。
大脑自动浮现出谢游的那句话——没人可以轻易定义你自己,别人对你的注解和你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在此刻才真正的读懂其中深意。
镜头是语言,别人所选择相信的、解读而出的,折射的是一览无余的自己,而非是她,不必太过当真。
透彻这点,沈乔退出手机界面,摁灭屏幕放到茶几,当作没看见过这个词条。
她不在乎,就任由他们说好了。
可有人在乎。
……
谢游从会议室开会出来,进办公室,桌上有十几份文件等着他签字,他抬手用力摁了摁眉骨,一页页翻着,仔细看。
林嘉姝敲门,端了一杯咖啡进来。谢游看文件看得认真,脖颈低着,眉眼垂落,偌大的空间安静,只有纸页翻动的细微声音。确认文件没问题,他拿起钢笔利落签下自己名字。
林嘉姝放下咖啡并没有走,安静地立在那,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还有事?”谢游淡淡地撩了一下淡薄的眼皮。
林嘉姝支吾着,她和他只能谈工作上的事,可她要说的不是工作上的事,但又是能让他非常在意的事。
“你还是先看一下微博吧。”她还是说了,说完便不再留。
很快,谢游就看见了那段掐头去尾断章取义的视频,以及评论区下对沈乔铺天盖地的声讨和谩骂。
“对亲生父亲都能露出这种冷漠厌恶的表情,你们这些粉丝还傻傻的觉得自己姐姐天真善良,还是赶紧跑吧。”
“有的人就是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你能知道她是人是鬼呢。”
“亏我之前还因为她的女性发言入坑,现在看来只能说团队包装太强大了,还新时代独立女性,我看还是先学会做人吧。”
“你们信不信,这热搜坚持不了几分钟就会被撤。别忘了,她之前那些高位黑热搜悄无声息就被人撤了,可想而知这背后依附的权势有多大。”
……
谢游皱眉。
他发现,他用错方法了。
先前让习梁绍撤下那些对沈乔的黑热搜,就是为了不让她看见难受,可现在反倒成了别人重伤她的把柄。
外面不知不觉飘起了薄白连绵的雨丝,方才还放晴的天这会儿暗沉昏黑,雨越下越大。
谢游打开和沈乔的聊天框,聊天停留在早上九点她发来的一条——我想吃榴莲千层。
一条新的消息都没有,电话也没有,事情发酵得那样迅速,她不可能不知道。
……
纪凯那边第一时间得知这件事,焦头烂额,还没商讨出对策,谢游电话就打了来:“先把完整视频发出来,给造谣生事的营销号和ID发律师函,势必追究法律责任。律师你就找高聿政,我已经和他打好招呼。”
纪凯正在消化,听见高聿政的名字愣了半秒。这位可是律师界出了名的大人物,年纪轻轻就成了竟天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入行两年来从未有过败诉。
让他出手,委实大材小用了。
……
谢游的手段霹雳,短短两个小时内,舆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完整性视频一经流出,众人的讨伐对象立马对向沈北连。看见律师函,再看见高聿正这三个字,带头造谣的营销大V火速删除帖子,并发长文道歉,那些侮辱性言论慢慢被真相覆盖,然后埋没。
律师函开头明晃晃挂着“受谢游先生委托”的字眼,没藏着掖着,坦荡至极。
很早之前,他就想公开和沈乔的关系了。只是怕影响她的事业,便就算了。
只是刚才的其中一条言论——“你们信不信,这热搜坚持不了几分钟就会被撤。别忘了,她之前那些高位黑热搜就是被人撤了,可想而知这背后依附的权势有多大。”让他警醒。
怕她会陷入“被金主包养”这样的舆论,被人戳着脊梁骨指点。如果是这样,那不如提前打好预防针,告诉大家好了。
……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向地面,激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水花,谢游驱车直往江景华庭。路上,拨打沈乔的电话,又是无法接通,他攥紧方向盘,眉眼像是压着阴郁。
雨刮器刮来刮去,怎么都挂不完雨水,整个京北都像雾化了一层。
听着那冰冷的嘟嘟声,谢游心烦意乱,怕她又不知道跑去哪躲起来偷偷消化情绪,就会拿他当摆设。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沈乔给他打的电话。
谢游捏着方向盘,立马接通,对方还没开口,他沉着声,一直以来强压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冒了出来:“你手机是摆设吗?次次打次次都接不通,手机烂了就换不懂吗?”
沈乔心脏倏地收紧,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泛白。
上次去探望白老太太的时候就答应过他的,以后不会不接他的电话。可刚才,她好像又没做到。
“对不起。”她低着眼。
听见她情绪低落的声音,谢游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重。她接连发生了那么多不好的事,他怎么还能说她呢。
听见她周围的雨声和鸣笛声,他皱着眉,“在哪?”
沈乔缓慢地眨了眨眼,她在一家宠物医院门前,怀里抱着鸡腿。下午的时候鸡腿不知道怎么了,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吃东西还呕吐,她发觉不对劲立马送来医院,出来的时候才看见谢游的未接来电。
谢游得了位置立马驱车赶来,路上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掉了个头,然后下车进了家老店,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份榴莲千层。
十字路口,谢游隔着雨幕看见面前不远处的沈乔。
她穿得淡薄,白宽T恤和短牛仔裤,一双长腿下踩着的帆布鞋被雨水微微打湿,染上浊迹,长发简单挽着,低头看怀里的狗,像在发呆,在雨里看着孤寂又柔弱。
谢游车子直驱过去,停在马路边上,快步朝她过去。
天色乌蒙,沈乔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有个挺拔的身影撑着伞在向她靠近。直至靠着宠物医院透出的光才稍微看清,眼睫浓密,装在沉敛眸子里的情绪被半遮着,轮廓锋利冷峻,被光雕刻得愈发深沉,让人不敢靠近。
谢游看见她抱着鸡腿的那双手微红,在细细颤着,他沉声开了口:“先上车。”
雨水沿着伞面像断了线的珠子下滑,和地上的水汇聚在一起,谢游握着伞柄,冷着一张脸目视正前方,两条大长腿,步子却放得极为缓。
但沈乔被他周身生人勿近的气场吓到,这会儿不太敢靠近他,她身体悄悄往外挪了挪,两人之间隔着微末间隙,谢游微微皱眉,一口气憋在胸腔郁结。
突然,沈乔肩膀被一只手用力握住,然后被快速拉近他的身侧,她仰着脖子,看见他锋利的下颌,他的声音在雨水里绕:“离这么远,想感冒是么?”
沈乔的委屈一下子就上来了,“你干嘛对我这么凶。”
她发现,她越来越不禁说了。
谢游低颈看她,她鼻尖红红的,被风吹红的,昂着脖子看着劲劲儿的,不肯服输,但让他的心好软。
他看着她委屈的小脸,反思自己刚才真的很凶吗。他音色偏淡,有情绪起伏和没情绪起伏听起来没差,虽然他是有点儿气,但确实没想着对她发火。
可看她委屈的样,他觉得自己错了。
将人护进车内,谢游将空调开至最大,过了会儿,见她手暖了他脸色跟着好看了点。
车子没有开,停在马路边上,就干坐着,沉默不说话。须臾,他清了清嗓子,从车后头拿了一个纸袋子塞进她手里。
沈乔低头去看,里面装的榴莲千层。
谢游在她耳边说:“当赔礼道歉了。”
沈乔侧首看他,眼睫扑簌,赔礼道歉的应该是她才对,是她没有及时接他电话,让他又担惊受怕了。
她握着他的手,把东西还回去给他,“应该是我赔礼道歉才对,这个给你。”
谢游看着她的举动,气笑了,“把我给你的再还给我你认真的?要道歉起码认真点好吧。”
“抱歉。”沈乔真是太着急哄他了,以至于让自己说出这种蠢话,“那我下次赔你个礼物,你别生气了好么?我下午是带鸡腿去看病了,它得了肠胃炎,然后就没注意你的电话。”
她轻轻摇他的手,“别生气了好不好?”
听得骨头酥软,谁会舍得和她生气。
“行吧。”
他勉为其难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