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柯南出门时,毛利小五郎还没有从宿醉中醒来。他撒娇央求过毛利兰如果有什么紧急委托一定要及时联系自己,离开前仍旧不放心地把一只袖扣留在了二楼事务所办公桌抽屉的角落里。
和工藤新一的碰头约在毛利家和米花大饭店去往工藤宅的交汇处。远远的,柯南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马路对面的红灯下,手里还抓着一杯冰咖啡正要送到嘴边。
晴日的蓝天万里无云,眩目光晕点缀在安静的午前,也驱使水汽消融沾湿修剪整齐的指尖。新一抬头,柯南正在行道边缘停住脚步。
“那是?”绿灯的鸟鸣声后,新一沿着雪白的斑马条纹,阔步横穿至街的对侧,分流的河溯源归于一处。
“这个?”柯南扬起手中不大的纸袋,“是园子给的,兰说保质期不长,让我带了一小盒给你。”
新一接过纸袋,从微张的缝隙中看不出具体内容物,只知道疑似包了一层保温袋:“因为出去玩儿时的事?”
前两日终于等到父母回家的铃木园子总算是从偌大集团的边角琐事中抽身,为了弥补回逝去大半的暑假,她毫不犹豫地决定了要去海边度假,并叫上了兰。柯南和新一本也在受邀之列,但来自侦探团的野营活动先一步预定了他们,因此,直到第二天下午,新一送柯南回到空无一人的毛利家后,联系过小五郎才知道兰她们在海边遇到的事件:园子无意中拍到了一起命案的死亡讯息,被凶手盯上后,不但被抢走了放着手机的包,还差点被袭击,好在兰反应及时,解决了犯人并将其扭送进警局,除了园子慌乱躲避中摔倒扭伤脚外,两个人最后都平安无事。得知这件事的小五郎一大早就赶过去处理相关后续。
后来他们看到了那张招致灾祸的照片,只有零星一角的痕迹,不过从最后逮捕的犯人的名字来看,破解的关键意外和野营时博士和灰原出的谜题异曲同工。
新一猜来自园子的点心多半就是为了此事:说是谢礼也可,说是安神的慰问品也可。
柯南点头,和新一并肩拐进小路:“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不过要是当时能及时知道这件事说不定就能避免了。”
“可惜「柯南」和「新田」显然很难在这种时候被依赖…”新一叹气,她们当时有去求助小五郎,其实也考虑过联系「工藤新一」,但还是因为他们说过时差的事没有进行下去,“姑且也发邮件告诉她们以后这种事可以随时联系…”
“有时候真想干脆让你用「久」的名义自立门户算了,”小孩子拉住高中生的衣角轻扯,为缓缓通行过的小汽车让出通路,“能打造出「工藤新一」和「沉睡的小五郎」两位名侦探,没理由再加上你不能比他们还厉害…”
“那也是需要时间的对吧?”新一冲他眨眼,“而且放着毛利侦探不管,以他现在的名气谁知道会搞砸多少事呢。”
柯南仰头看着,大楼间漏下的阳光一瞬晃眼,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所以我特意留了窃听器在事务所,免得他又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本打算松开的手攥紧。新一需要隐藏起来是他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他是他的底牌,但柯南也知道,新一一直都在避免过多地以「新田久」与这个世界交汇太多,他知道新一不想未来的那天自己顾虑更多:留下江户川柯南,还是唤醒「工藤新一」。
别让「新田久」成为左右他决定的因素之一,选择哪边都应该取决于他的心。
“小心毛利侦探发现后生气哦。”新一任由他攥着。
“你又不会让他真的骂到我。”有人撑腰的小孩无所畏惧。
“娇纵程度见涨啊,工藤新一。”新一偷揶,被翻了个白眼。
“工藤新一压根就不会被骂了。”
“不不不,就算是「工藤新一」也不能随便干这种事吧?”早就想说的事趁机溜出心门,“违反法律了哦。”
哼笑两声的柯南毫不在意这份指控:“上次把袖扣给我的到底是谁呀?”
“不正好成为你灵光一闪的提示了吗?”新一觉得自己顶多算犯罪中止,“有时候一点越界也是必要的对吧?”
“所以侦探不就是这样吗,”眼镜的镜片迎着晴空反射过刺眼的光,“追寻着遁匿于黑暗中的真相,很多时候不去灰色部分看看就没办法真的抓住它,对吧?”
骨节分明的手轻拍在柯南头顶:“嘛,反正如果有什么后果,7岁左右的小学生也不需要承担什么,到那时候我会摆平的。”
“是吗,”柯南弯了眉眼,“那公平起见,你挨骂的时候我会帮你求情的。”
“要正大光明地撒娇吗?小孩子的身份有时候还真好用。”
“嫉妒了?那真是抱歉呢。”
新的房子已经完全完工,只剩下家具的摆入就可以入住了。正式的搬家时间定在后天,他们信奉科学至上,但也并不排斥大众选择六曜中的大安日进行各种重要之事的风俗,所以这两天新一都得为了相关的杂事忙碌,比如预约的搬家公司是在今天中午左右,负责把工藤宅能用的家具运到新房子,傍晚时还会有一部分家具店的派送会去拜访。
兰和园子的事发生得突然,原本新一说柯南不放心今天可以留在事务所,他一个人也可以,反正阿笠博士他们空闲一大把。
“还是我跟你一起吧。”
新一脸上的风平浪静,柯南还是想到那日在刨冰店中暖冰一样稀有柔软的浅笑。他拒绝新一的一点体贴。
搬家公司抵达工藤宅的时候,新一和柯南刚刚解决完并没有多少的马卡龙,给他们开门后,新一负责这边搬进搬出的大工程,柯南默不作声收拾好临时借来的简单茶具,归还隔壁。
“博士呢?”来开门的人是灰原哀,实属少见。
“在仓库。”哀背过身往回走,“进来吧,他好像有东西要给你们。”
柯南应声,好奇地跟进去,难道又是什么新发明?
不多时,地下室那边传来响动,大腹便便的身影抱着笨重的四方之物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那里:“赶上了吗?”
柯南点头,新一有说那边结束他会过来叫自己一起走:“那是?”
东西被放在吧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柯南感觉眼熟,那是一台实木的西洋钟,棕红的漆层被岁月蒙尘。
“是你们家以前的东西,”博士对着表面轻吹,封印的尘粒飞扬四散,他在哀锐利的注视下转头咳嗽起来,“当年优作拜托我修理,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我们都忘了这件事,就一直收在仓库里了。”
凑近看,柯南想起来记忆中家里的确有过这么一样东西,因为和照片里见过的福尔摩斯博物馆里的钟很像,他小时候很喜欢这台西洋钟,挑选新房子的家具时他和新一还有意想找个相似的。
“刚才你们说起缺一个这样的钟时,我才想起来这件事。”博士从一边找出除尘掸,示意柯南后退后,才轻柔仔细地掸走剩下的灰尘。
尘埃被拂去,西洋钟又恢复到多年前的古朴与沉静。
跟着帮忙把钟搬过去的博士回到工藤宅时,新一正靠着玄关边,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
“昨晚没睡好?”
等到打起精神的人和博士寒暄完,柯南才出声问起。
博士已经回去了,搬家的工人在远处路边忙碌,新一不再掩饰,又打了个哈欠:“不算,看老爸发来的卷宗一时没注意时间。”
“是那件液氮冷冻后碎尸的案子?”
新一在美国的时候曾作为工藤优作的助手协助处理过一些那边的案件,有了这个头,回到日本后,优作遇到案件的时候也会传一份资料给他,他也会毫不遮掩地给分享给柯南看,讨论那些匪夷所思的真相。
“是啊,”新一转身,倾身用手指摆弄起阔别多年的钟,“前两天凶手已经落网,审讯时还交代了之前好几起失踪案也是他干的,那些受害者都是这么毁尸灭迹的,也算是给了那些家属们一个交代。虽然也许有的人宁愿不知道这些,这样他们还能固执地拥有一点希望。”
“果然不是第一次犯案了啊…”柯南喃喃,视线远眺没有定所,他在短暂怜悯那些悄然逝去的无辜,“万幸凶手已经落网,不会再出现更多的受害者了。”
不幸会每时每刻发生在世界的每个角落,你不可能奢望罪恶全部消失,总有晴空不能到达的地方,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揭露真相驱散乌云遮蔽,让光尽可能多的照亮大地。
纤长的食指停顿在棕红的木上,余光里柯南没有注意到这边,新一收回手指握紧:“其实…那些被害人里有一个人和现在的我稍微有点关联。”
“诶?”柯南猛回头,瞪圆了眸。
“你还记得之前说过,老妈那边亲戚里有一个叫「久」的孩子的吗?「新田久」的过去就是他。”
“记得,你们说他两年前就病逝了。”柯南知道的不多。
“那个死者就是小久的父亲秀幸。”
门外传来响声,是返回室内搬剩下东西的工人,新一没继续说下去,打过招呼后把从博士家搬来的西洋钟交给他们中一人。
直到他们再次远去,新一才继续说下去:“和那些人没关系,秀幸先生是一年多以前失踪的。”
他伸手,手指在知道这件事后就眉头紧皱的柯南发间梳理着:“儿子和丈夫接连出事,观雪阿姨受到很大打击,从那以后就从旧金山那边搬走,一个人生活在莫多克郡那边,也几乎不怎么和别人接触。”
其实当时选择这个身份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前后的断层会让很多东西的真实性变得更加难以求证。
“这么说,他也算得上是你的父亲了。”柯南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仰头问,“所以呢?”
新一的目光眺望向远方:“所以也许过几天我得去一趟美国,参加这个「爸爸」的葬礼。”
“去多久?”稚嫩的眉眼不自知中聚拢。
“还不确定要不要去呢。”新一耸肩,“只是觉得需要和你提前打声招呼。”
像是被戏耍了一样。柯南莫名有些不满,抱怨地瞥向说得轻巧的人,嘴上却截然相反:“观雪阿姨知道这件事了吗?她还好吧?”
“老爸说已经通知她了,之后他们会在洛杉矶见面,再然后的事就要看他们打算怎么办了。”临了,新一又补充道,“葬礼也是,我要不要去还要看他们怎么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