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难道说！”看到新一的举动，侦探团猛然想起来不过几十分钟前看到的画面——伴先生在抬走副机长时，胳膊恰好重重在哪里按压过。

情急之下，基德忍不住对元凶发出一声咒骂，拉过耳麦试图通知地面塔台，柯南也嘱咐其他人去把地图拿过来。刚才三个人大致脑内计算之下，想要靠剩余的燃料坚持到跑道清理完成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有寻找尽可能近的新的降落地点。

“喂，那边的高中生。”新一正要一起去在昏暗的空间找地图，被杂音影响无法与地面联系上的基德咋舌，深息一口气后开口道。

在场有三个高中生，新一猜测基德叫的人是自己，他停下脚步回头。除了去拿地图的小孩子们，连来看情况刚刚进来的阿笠博士也看向驾驶座上的人，等待他的后续。

“你来坐我的位置。”

不管其他人如何反应，新一没有直说是或否，而是看了一眼谨慎看过来的柯南。

“因为刚才的意外，我的一只手没办法很好使上力，降落时操作的一部分会被限制，所以，换你来。”说完，基德又补充道，“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柯南！地图来了！”很快回来的步美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凝重，小跑着把地图送进柯南手中。柯南不再去关心主驾驶座的事，当务之急是找到可以尽快降落的地方。

“好。”新一点头。基德受伤，柯南体型受限，在场唯一能在非自动驾驶状态下去握驾驶盘的就只有他了。

不多浪费时间，基德快速退出座位由新一顶上，他则退至座椅后，口头交接完在无线电失灵前来自塔台的全部飞行数据。

寻找迫降地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的燃料最多只能再支撑十分钟，甚至不够赶去附近唯一跑道长度足够的机场新千岁。

“不但要长还要直，周遭又空无一物的地点吗…”

新一几乎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驾驶上，寻找那根救命稻草的任务便只能有柯南他们来做。盘旋的前方雨好像已经停下，只剩下一望无际的黑，与倒影在挡风玻璃上的他们，如同被困在变幻莫测的迷宫中，为了出口不停奔走的人们。

“柯南我知道的！有个地方！很长很直，周围什么也没有！”

所有人都在拼命寻找那个出口，希望的光也早晚会出现。

“是码头！”

柯南连忙在地图中翻找起来，沿着室兰海岸的码头一个一个找过。

“有了！崎守码头！”新一听到柯南的声音都高亢了不少，“长度大约1400米，宽度大约30米…”

也就是说如果让一侧机翼伸出海面，差不多足以容纳他们的降落。至于长度，考虑到燃料不多且乘客也没有到满员地步，如果配合风向也勉强够用。

“对了！羽田的天气预报说今天一晚上都会吹强烈的西风！”

“看起来今天也不算一路霉运走到底呢。”凭借极好的视力，远远就看清柯南手中地图的基德吹了声口哨，也试图让所有人的情绪不再那么紧绷。

“室兰的方向……023度，刚好在从函馆机场飞往札幌的航道上。”

话音刚落，新一就已经抬手在中间航向旋钮上转过一定角度，按下最下边的按钮更改，万幸自动航向还在工作之中。

“高度5000呎以上，剩下的就是降落的时候了。”柯南甚至没有抬头，只认真在看地图上的一些相关信息。

“我知道了。”

轻倚在驾驶座后背上的基德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该让位给他们两个更合适。他不动声色地收起属于快斗的小跳脱，吩咐乘务员尽量把乘客往一楼和飞机的后部集中，并将不愿意离开柯南的小朋友们哄回客舱。

驾驶舱再次清场，多余的人只留下万一再发生什么能够对应的了的基德。

漆黑的夜中唯有嗡鸣的发动机声不曾熄灭，本应令人烦忧的噪音在此时却成为了让人安心的咏叹调。

“快到室兰了。”

几分钟说长也不长，静默了许久的驾驶舱被基德的适时提醒结束。到了这里就没办法再依靠自动航向了，所有人的命运会怎样，都取决于接下来的他们。

新一沉稳地将高度慢慢下降到2000呎，距离逐渐拉近，属于人类文明耀眼的夜晚灯海重新回到他们的视野之中，那是日本在上世纪开始便崭露头角的重要工业港湾。

他们的目标在室兰港的左边，柯南不得不站起来，在视野范围内寻找崎守码头。

“这下可不妙啊…”

基德的沉吟让柯南和新一的眉头又紧簇了一分——与五光十色室兰港不同，崎守码头的两侧只有昏暗的路灯，几乎与黑夜完全融为一体，看不清楚。

没有人预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面。燃料已经所剩无几，另寻出路也成为奢望。

“怎么办？”柯南不得不再次超负荷工作的大脑屏蔽了所有的外界，除了新一。他猛地抬起头，一只手在眼前向自己平摊开来，像一场邀约。

越过那只手，柯南看到了正在轻笑的新一，近乎疯狂的决绝在他的嘴角蔓延，危险又闪耀如星辉，紧盯漆黑的双眼熠熠闪烁，是被逼入死路时露出獠牙的悖逆。

“要赌这一把吗？”

新一的左手上还握着那枚掌握生死的舵盘，承载着性命与未来的命运船正在激流中等待找到彼岸的那一刻。

赌吗？柯南无声地问自己。

“我们有的选吗？”他听到自己这么回答，比起高中生过于稚嫩的小手抬起，与之轻握，一触即分。

拿破仑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而他们会将不可能统统化为可能。

“那么先靠近那边吧，也许能够看的更清楚一些。”柯南在面板上调整了两下，“在那边盘旋两圈的油我们还是有的。”

“而且再用些就可以再少滑行一点？”新一也随口接道。

身后传来清晰可闻的按钮和开关声，柯南立刻回头：“你想干什么？”

“看起来情况好像不妙，我就先走一步喽！”刚才沉默不语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基德突然完全变了一副嘴脸，带着傲慢的语气，“飞机之后就交给你们了，祝你们好运。”

“喂！等下！”

仅靠声音是无法阻止怪盗的行动的，基德头也不回地向客舱走去。

“那家伙！”柯南连忙检查了刚才被基德按下的按钮，“是降舱压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新一同样疑惑，只是摇头，无法回答。

但很快，显示器上的警报和整个机身突然的波动告诉了他们一部分答案。

“他开舱门是真的打算先走？”新一看了一眼正在按下停止警报声按钮的柯南，极力控制住飞机的平稳，让其不被突发情况所影响。

“呐，从你的了解来看，你相信他会那么做吗？”柯南沉默片刻，开口问道。

诚然基德是个小偷，但新一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善良的人，尤其是在他和快斗画上等号后。

“你不也是不信。”新一轻轻转动驾驶盘，“否则昨天你就不会假装摔下去骗他了。”

“也就是说他有这么做的理由。”

没有像新一那样，柯南所接触的自始至终都是作为小偷的基德，所以刚才他才会动摇。但新一如此说了，他相信新一的判断。

身后有匆忙的脚步声，柯南看去，是慌张的园子和兰。

“新庄…基德…他他他…”

还处于震惊的园子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语言系统，最后还是兰告诉了他们，变成新庄的基德破坏了舱门，已经跳下去自己逃跑了。

“兰姐姐，你们是怎么还留在二楼的？”基德的谜题先放一边不谈，柯南问道。

园子终于找回了声音：“兰是担心你这个小鬼头，我只是陪她而已。”

柯南发出长音，看着园子和兰从侧面玻璃往外看时担心的絮絮叨叨。

手动降落的大部分操作都靠主驾，而且现在比起操作难度，更大的问题是那里太暗了。但是如果借用他带有一些夜视功能的眼镜的话，或许能看清那里的大概地貌，然后告诉新一，增加成功着陆的机率。

想到这里，他趁兰和园子没有注意，小声示意新一：“我去舱门看看情况。”

他的手放在眼镜边，新一很快点头。

“兰姐姐！”柯南拉开座位，解开安全带，“果然我还是有点紧张，想去厕所，你能先替我坐一会儿吗？”

“诶？！”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任由柯南把她拉到座位边，才连忙摇头，“可是我从来没有开过飞机，不行的…”

“我很快回来！其实很简单的，我这个小学生都可以做到！而且有自动驾驶在，如果我回来晚了，兰姐姐就听我哥哥的安排就好！”柯南心中抱歉，有些庆幸在场除了他和新一都无法分辨自动驾驶是否在运作。

兰还想拒绝，赶时间的柯南就已经跑了出去，她也只好坐下，深呼吸着缓解自己的紧张。

“起落架是这个，拉下放出，襟翼拉杆在那里，现在是0度的状态，”新一空出手指给她看，“记住这两个就足够了…耳机不用管，听着反而会分心。”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柯南赶回来，但时间不多了。

“能听到吗？”

静默已久的耳机中终于传来柯南的声音，新一知道他是在通过机内的通讯联系自己，按下驾驶盘上的按讲开关应声。

“比我想象中还暗，不过确实可行，就是要花些时间，我会尽快。”

风的呼啸声几乎要淹没柯南的声音，新一连声提醒他注意安全。

“那些移动的闪光红带子是什么呀！”

园子的发现让新一意识到什么，随着机身的转向，那片夸张的灯带也出现在新一眼前，一闪一闪地流动着，整齐地勾勒出地面的轨迹，向着他们的目的地源源不断。是基德故意引来的警车。

没有多少燃料了，要趁机尽快进入迫降阶段。

“我是临时代理机长新田，大约一分钟后飞机将进行紧急降落，有关注意事项就拜托你们了。”新一切换到机组人员的通讯频道，镇定地通知，同时操控飞机向左旋转，找准方向。

“园子姐姐！”

柯南扶着墙壁出现在门口，他也看到了那些迎接他们归巢的红灯串，不管怎样，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快跟我去客舱系好安全带！”

“诶？可是兰…”园子仍旧有些放心不下，但这份对兰来说巨大的压力，对于小学生来说更是千斤，她怎么好意思让柯南换兰下来呢。

眼镜可以轻易洞察人心，柯南自然是想自己坐在那里，但新一已经在进行最后的调整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换回去了。

保持向下降落的稳定斜度，一点点接近红色警示灯所划分出的跑道，跑道上的人还尚不知即将到来的会是什么。

“拉下起落架，拉起襟翼拉杆。”

与全身燃烧的血液相比，新一的声音在此时近乎于无情的冷静，错一步便万劫不复。

兰听从他的指示，顺序将起落架放出，襟翼张开到最大，额头的汗浸湿了刘海。

气流呼啸着包裹整架飞机，持续不断的震动颠簸摧残着困于其中的每一个人的神经，仿佛诉说着坠毁前恶魔的低吟。

“50。”

自动播报的机械提示音无感情地响起，新一随即拉起驾驶盘，将推力杆拉到最末端。

剧烈的颠簸随着轮胎高速砸在警车上昭示他们已经与地面接触，驾驶盘被新一向下压，尽量增加摩擦力，同时右手握上了隐藏在推力杆背后的反推杆，用力向后拉下，接着将扰流板推杆拉下打开，右脚刹车踏板踩到底。

恐怕被冲进马桶中的纸巾感受也不过如此。耳边的嗡鸣不断，剧烈的震动好似不将铁质的怪物肢解就不肯罢休。所有的人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停下来。

在碰上横档在尽头的起重机时，历经磨难的铁鸟终于被它拦住了前进的步伐，震动与各种巨响逐渐消失，劫后余生的冒险者们终于找到了在风雨中绽放出的那朵花。

新一长舒一口气，目光转向旁边嘈杂的警报声也无法叫醒的女孩，担心在看到她平稳的呼吸后放下，逐一关掉扰人的声音。

“兰！”

有人从后焦急地赶来，轻晃之下也无法得到半点回应，新一看到园子几乎乘不住的眼泪。

“放心吧，她只是太累睡着了。”

扑在友人身上号啕大哭的大小姐从来不会在兰的身上顾及自己的形象，刚刚关掉所有声音的新一无奈地笑笑，拉开椅子，去活动有些僵硬的躯体。

“停下来了呢。”

新一回眸，小小的身影正靠在门框上，眼镜之下的晴空中倒映的是他与橘色温暖的星海。

“是啊，”新一摘下耳机，向柯南走去，“停下来了。”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冲自己竖起手掌的新一，柯南微怔，抬臂，小小的手掌与他相击。

然后他便被握住手掌带进怀中，新一的下巴搁在他纤细的肩膀上，有些沉。

“你…”

“我快紧张死了。”气音在柯南耳边流过，除了他们谁也不曾知道。

“嗯，我知道。”

收紧手指，柯南扣紧了他的满是冷汗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