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第二天的正式行动，回去路上基德先去了一趟助手的台球吧。洗手间镜子中的自己褪去白色伪装，变回随处可见的普通高中生样子，黑羽快斗仔细打量着镜中倒影，调动着五官让整张脸生动起来，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最初知道名侦探长相时，他也不是没有惊讶过，不过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他自认还是有不小的差别的。

认真算算快斗也并没有实际亲眼见过「工藤新一」是什么样，只是从周围反应来看，如果改变发型和瞳色，再稍微在脸部做一点微小的修饰就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今晚也的确验证了这一点。

可是那个人，柯南对于他的存在毫不意外，他们很明显早就认识且关系匪浅。

与寺井告别后，快斗踏着月光步上归途。

虽然一些意外的小插曲让基德依旧未能想明白，但今晚行动的目的已经达成，至于名侦探会不会被他今晚的虚晃一枪骗到就得改日再说了。

但是还是很在意，那个「工藤新一」。

事实证明，曹操也许会迟到，但风里雨里，他一定会在你念叨他时从天而降，即使你只是在心里念叨。

“已经处理完你那些作案工具了？”

快斗握住钥匙地手在空中停滞，心下一凛，微微侧头目光警惕地向身后探去——背光的正脸看不清楚，但他已经知晓来人的身份。

“怪盗基德。”

他的步伐在距离自己还有两米处停下，一旁的路灯恰巧将他的下半张脸纳入光的领域，快斗看到了那个以前时不时会出现在报纸上弧度。此时他有些庆幸今天没有直接飞回自己的卧室。

“怪盗基德？难道是在说我？”快斗把钥匙收起，转身时脸上已经换上了无辜的吃惊，“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不对，就算自己的长相暴露，但那也只是区区三四个小时前的事，整个东京23区近一千万的人口，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被找上门来？

“我想国际大盗不至于记忆里这么差吧？”新一又向前走了一步，将完整的样貌展露出来，微微上扬的嘴角与犀利的目光是一把带着自信的利刃。

做出几秒思考的样子，然后才是恍然大悟：“原来是工藤侦探啊，我听看过你的报道，警视厅的救世主，不过你好像最近都不怎么出现了？”

“别转移话题了。”新一冷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拥有和我几乎相同的长相，但直接使用自己的脸去犯案，你还真的胆大妄为呢。”

离开宇宙剧院后他便赶来了黑羽家，果不其然，屋内漆黑一片，数次摁响的门铃也无人应答，原本只是一半的怀疑随着新一在这里等待的时间流逝越来越深，而他现在几乎可以确信了，因为半个多小时前，他收到了来自柯南的联络——基德又逃跑了。

“…”快斗自认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一般人士，他能来得如此之快，只能说明他早就知道有「黑羽快斗」这么一号人的存在，“抱歉，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先回去了。”

想也是，新一也不急：“也是，这里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不介意的话，黑羽同学不如请我进去坐坐？”

快斗不为所动，只是略微表现出不快的样子赶客。

“看起来不是很方便，那我便在这里问了——”新一清清嗓，干脆靠在一边的墙壁上，“黑羽同学刚才去哪里了？”

“…只是出门玩儿了而已，侦探先生是在问我的不在场证明吗？”

“去哪？”

“台场那边散步。”

“证人呢？”

“没有吧，谁会特意去记路过的路人呢，东京人每天都很忙的。”

“说谎。”新一毫不留情地揭穿，一直插在口袋中的手握着手机拿出，在画面上操作了几下后，怼到看起来面色如常的快斗眼前，“就算我去找警方拿监控也不会在里面看到你的，因为你在这里。”

“这张照片怎么了？”快斗暗暗咋舌，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张来自名侦探身边的小姐的照片中有没有什么会成为证据的东西。

“裤子和上衣的内搭，不正是你身上的穿的吗？”

快斗沉默，从来没有料想到会有人在这里堵着自己，在寺井那里他只换掉了那件休闲西装外套。其他还好说，但当时顺手塞进口袋里、用来擦拭冰杯外水汽的纸巾还皱巴巴地躺在那里，最要命的是纸巾上有那宇宙剧院的logo印花，至少可以佐证他确实去过那里。

“以及这个，”新一从另一只口袋拿出了快斗十分眼熟的东西，那是属于名侦探的眼镜，“被放在怪盗基德那里的发信器，为什么会带着我来到这里呢？可以解释一下吗？”

暗中的拳不由用力然后又松开，维持着脸上出现可能会暴露出来的微表情。印象里不管是柯南还是眼前的人都没有放的时间与机会，他也有小心地检查过，快斗倾向于这条信息是对方在硬炸，轻举妄动就输了：“男装的款式大都差不多，至于发信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侦探先生如果想要搜身，我也可以配合。”对于身为魔术师的他来说，口袋里的纸巾处理起来不算太难，但他需要有机会动手。

新一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有些危险的微笑：“相貌，衣服，时间，魔术，以及可以任意模仿别人讲话的变声能力，这么多要素全部汇聚在一起绝非偶然。即便如此，你也要坚持否认吗？”

小偷是需要抓现行或者有赃物才能算证据确凿，尤其是像怪盗基德这样真实身份并不明确的。新一很清楚这一点，他也同样清楚自己所能列举出来的，看似铁证如山，实则没有一个算得上决定性的证据，只要快斗一口咬死自己不是，他也不能强制把人扭送警察局。他只是在赌，赌把身份暴露给自己和这些信息传到警方那里，快斗会怎么选。

云卷云又舒，皎皎明月是唯一可以鉴别宝物的魔法，就像侦探的目光洞悉迷雾后的真相。快斗突然有些想笑，他也确实笑了出来，带着属于高中生的少年不羁，也带着国际大盗的桀骜不驯。

新一不语，没有缘由，他想到了柯南。小小的身躯站在明与暗的分界线上，在践行「工藤新一」的灵魂的同时，也在成为「江户川柯南」。当然，也许也像现在的自己。

“原来如此，”快斗的笑声停止，但眼睛还似笑非笑，“在我回答之前，可以请侦探先生先解答我的好奇心吗？”

新一示意他继续。

“到底应该怎么称呼你，工藤新一——还是说我该叫你「新田久」呢？”

新一并不意外，说出自己知道他会变声时就已经是在快斗面前变相承认了。

“嘛，其实这么说也并不准确，「新田久」这个名字和脸才是假的，真正的你…真的是工藤新一吗？”

“如假包换。”

“…看来名侦探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呢。”的确是足够冲击到每一个人的真相，快斗此时庆幸自己早已见识过魔法的存在。

“你这算是承认了？”

“所以，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把我交给警方？”虽然快斗有年龄这一最大辩驳点，但被警察盯上的话绝对会很麻烦，尤其是中森，“好歹我也算得上名侦探的老师了，要大义灭亲了？”

“犯罪就是犯罪。”不如说如果不是因为这点交情，守法好公民的新一绝对当场就把消息共享给柯南了。

“名侦探难道不是打算亲手抓住我这个江洋大盗，把我送进监狱吗？”快斗嘴上语气悠悠然，内心开始疯狂打鼓，“况且你还需要我的帮忙不是吗？”

“所以我只是想来确认一件事。”

快斗等着他的后文。

“除了成为怪盗基德，是否还有别的路可选——可以请你告诉我吗，黑羽。”像柯南成为柯南那样，被迫换上另一张身份牌，从正午阳光下走入无人小巷的无可奈何。

片刻语塞亦是无声的默认。为了各自不同的目的，他别无他法，他们都别无他法。

“我知道了。”像是重担卸下后的轻松，新一的眼角微微耷拉，不再如利刃般凌烈，借着直起身体时的力量转身向来时的路。

他确实本就没打算借此向世间公布神秘怪盗的真面容，向来如炬的双眼也的确在不多的接触中看穿他人的一点真心真情。但他不可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侦探的本能会让他在之后仍不可避免的接触中去试探更多，除非在此将真相大白，所以他来了这里，他也需要知道对于这个人该采取怎样的态度。

“那么下次见喽。”新一甚至还记得几天后的授课。

快斗目送他离开，直到身影消失不见很久后，他推开那扇暗门跌入密室时才后知后觉。

完了，被工藤新一空手套白狼了。

“所以你怎么跟警方说的？”

警视厅的门口，一行人的最后，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的影子被侧面打过来的光交汇在一起。

“就说为了阻止基德，结果被拐走扔到列车车厢顶自生自灭了。”柯南没有感情地叙述着，他总觉得基德今天的行为就好像单纯的来挑衅。

怪不得来的时候就听到中森在生气些什么，新一沉默一秒：黑羽今天出门应该属于大凶，各种意义上。

“你不是说有有趣的事，怎么样了？”随手揉了把没有思绪的脑袋，柯南仰头去问他。

“那个的话…”新一不自然地转移了一下视线，“其实我想说，如果我有什么事打算瞒着你的话，你会生气吗？”

柯南懵懂地眨了两下眼睛询问。

“这件事我暂时还不打算告诉你，”新一措辞，他心中有一条线，只要快斗不夸过那条线，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他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总之在那之前，我要先瞒着你了，可以吗？”

“这算什么？”柯南瞥向他，“哪有人在这种事上提前征求同意的？有点小秘密我为什么要生气？”

“上次解药的事你没有一点点生气？”

“那算小秘密吗…”被揭发的柯南摸摸鼻子，转移话题：“有关基德的事？”

“嗯，不过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说是这么说，但既然被这么问了，新一觉得多半这个秘密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那就算了。” 他知道新一在学变声，他也听新一最开始提过一嘴教他的老师长得挺像他们，很难猜吗？那可真是「太难了」。柯南只觉得世界挺小，日本更小，“我还是更喜欢亲手抓现行的。”

反正新一自有分寸，柯南永远不会怀疑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