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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北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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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皇子都比往年高了。”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路走到了国子监,恰巧碰到许之林。

“小文大人,好久不见。”

文长明摸摸他的头,笑着说:“在京城还习惯吗?”

“都好,季大人也很照顾我。”许之林说:“我母亲在老家还好吗?”

“你母亲很好,如果你想家了,我们帮你给国子监告假,送你回家看看。”

“不了,上个月母亲还来信说让我用功读书。”

“那也得给自己放个假。”文长明说:“今年中秋就可以回家一趟,季云暮家里有南方的商队,到时候带着你就行。”

许之林不好意思地看着季云暮,季云暮也只是点点头。

“快正午了,这是我从外面带来的糕点,你也尝尝吧。”文长明接过下人手里食盒。

在一处亭子里,许之林尝了一口,说:“外面比宫里的糕点好吃,这两天宫里的糕点总是一股茶味儿。”

文长明擦了擦许之林的嘴巴,笑着说:“好吃就行,宫里的糕点除了精致也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了。”

文长明注意到季云暮径直坐到两个人中间,问:“怎么了?”

季云暮看他一眼,随后扭头询问许之林。

“最近宫里突然很喜欢茶叶?”

“嗯,说是皇后的主意,因为西南地区频发地震,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就算有了银子安置灾民,皇后也还是出钱采购了来自西南地区的茶叶。”

季云暮说:“皇后比往日要贤德...”

...

城外的一处大园林依山傍水而建,原是一个大商人的,商人欠了债便卖了园林,后来被充公。

在进园子的路上,文长明和季云暮跟在小端王夫妻两个身后。

文长明小声说:“怪不得许之林对我说我回京后你对他的态度就怪怪的,我就是看他一个人在京城里念书,多照顾照顾他,他的醋你都吃?”

“我没有,还有我对他的态度有问题吗?”

“怎么没有?许之林告诉我说我回京前你挺照顾他的,可我回京后你每次见他话都不多说两句,你还不承认?”文长明刻意压着嗓子说。

“我没有。”

或许是声音有点大,引得前面的高君义和李春琴回头看了一眼。

“离他们远点,太丢人了。”

两个人加紧了脚步往前走,只剩季云暮和文长明两个人在后面拌嘴。

园子很大,有假山也有花池,请了京城里不少达官贵人,皇后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和一旁的端王妃聊天。

“这是蒙顶甘露,西南地区的名茶,在贡品之列,一般人喝不到的,能掺到糕点里也是稀罕。”

“怎么懂这么多?”

文长明说:“这两天茶税的事情麻烦得很,再不多了解一些怎么行?”

季云暮又大致看了看,说:“看来皇后不止从西南采买茶叶,也从东南进了不少茶叶。”

皇后请来的人不少,再算上各自的家眷,占地几百亩的园子大小刚刚好。

文长明问:“我刚回京,都记不得人了,怎么这么多人看着很面生?”

“嗯?”季云暮看了看往来的客人,说:“确实,有些人我也没见过。”

高君义正说着话被两个人拉到一边,问:“怎么了这是?”

“这个宴会上来的人,你都认识吗?”

“怎么不认识?”高君义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指着周围的人,说:“那是御史台赵家,那是礼部刘家的,还有王家...”

“那几个我们也认识。”文长明指了指几个生面孔,问:“那几个你认识吗?”

“那几个是皇后请来的贵客,是几个大商人,有的是南方来的茶商,有的是马队。”

高君义指向皇后身边,说:“皇后身边坐着的,姓金,都叫他金老板,有自己的马队和船队,说话很有分量的,我听我母亲说这次皇后采买的茶叶都是这位金老板的船队运来的。”

“诸位安静一下。”

几个人正聊着,皇后站起身,说:“自从入了春,西南一带便不大安稳,陛下在后宫提起时也是多有伤感,本宫虽身处后宫,却也知黎民百姓的疾苦,所以特地在此举办了这场茶宴,正如诸位所见,大多都是西南一带茶农的茶叶。”

宫女端上来了笔墨纸砚,宋皇后接着说:“希望诸位也能为西南一带百姓的生计尽一份力,留下姓名后,都会由这位韩老板为大家送来西南茶商的茶叶。”

底下的人说:“皇后娘娘仁心善行,臣等钦佩。”

可在这个园子里的不止有从西南来的茶商,也有不少从东南来的大商人,听到皇后的话后若有所思,像是听出了弦外之音。

众人在歌功颂德的唱赞中接着游园,而文长明却是忧心忡忡,说:“怕是不久后北方就会大量购入西南的茶叶,东南来的商人怕是要闹事。”

季云暮却接过宫女送来的纸笔,自顾自地写了起来。

“你买什么?”

文长明凑过去瞧,季云暮飞快写道:京城人氏,户部侍郎文长明,二百两购入明前茶叶、二百两购入碧螺春...

“喂?”

季云暮拉过文长明的手迅速地抹了腻子就按了手印,将契文交给了宫女带走了。

“花我的钱?买这么多茶叶?”

“不是只给你买的,给你带来的许之林买的,你照顾他,我也多照顾他。”

“你心眼也大不到哪里去。”

...

初春的茶叶采摘后往往马不停蹄地送到船上,速度之迅疾,可谓朝发白帝,暮到江陵,一路向北,最终抵达京城,王室公卿与世家大族是南方各地茶商最主要的客户

而皇后举办的宴会更像是一次暗示:今年皇宫只会进购西南地带的茶叶。

世家大族只会顺从宫里的消息,开始大量进购西南地带的茶叶,消息迅速在东南一带的茶商之间传播开来,不少人雇了马队将自己的茶叶运往西南,由西南的各级衙门收了税,再行送往京城。

文长明已经在书房里熬了好几个通宵了。

“还不睡吗?”季云暮让人送来了茶水和糕点,说:“晚饭都没怎么吃,吃点东西吧。”

“能换成酒吗?”文长明把茶杯推到一边,说:“我看见茶就倒胃口。”

“东南茶税的事情还没有眉目?”

“商人都跑到西南了,东南各级衙门回文说他们也没办法,腿长在人家身上。”

季云暮算了算账,说:“茶叶采摘过后就地征税,十税其一,一个县起码可以征收三万两,商人总不能把土地搬到西南吧?”

“那也只有这些了。”文长明拿起笔接着算下去,说:“就地征税是按三等茶叶的十税其一,但运送茶叶路过要道时,按二等茶叶十税其一,这个数字就要翻一倍,更不要说中间再转手卖一道了,而这些税只能落到西南官府手中,相比起来我主理的东南五个州府那真是少得可怜。”

“西南一带的灾民还未完全安置,如果东南的茶商挤占了西南茶商的位置,怕是也不妥。”季云暮刚说完就打了个哈欠。

文长明恨得牙根痒痒,说:“曹家定是联络了皇后,才出了这个主意,东南一带无钱可挣,我不仅没法交代,他们还能在西南一带敛财,全然不顾小茶农的死活。”

文长明拿起一旁的算盘和公文,说:“我再看会儿,你先回屋里睡了吧。”

“嗯...”

季云暮随口答应了,可等文长明反应过来以后才注意到季云暮已经在一旁的桌子上趴着睡着了。

文长明吹了吹季云暮的眉毛,看他没有动静后笑了笑,低头接着看公文。

...

京城附近漕运码头逐渐忙碌起来,一艘艘大船在这里停泊——西南今年春天第一茬茶叶自远方而来。

在码头长工地卖力搬运下,一筐筐茶叶卸到岸边,京城里各处店家乘着马车而来,清点货物后搬运上车。

从西域远道而来的富商更是开价豪爽,骆驼载着茶叶与财富随着富商前往西域。

在人群中,几个便衣出宫的宫人和商家商量好了价钱,随手抽出几张银钞交付给商家,而后慵懒地挥挥手,茶叶便被火速运往了宫里。

收到茶钱的商人转身走进了一间屋子,里面有个柜台,几个书吏在柜台后一手摆弄算盘,一手快速记着账目,嘴里念念有词。

“西南茶税三千两,茶商曾敬,京城南御码头缴清。”

“西南茶税五千两,茶商韩刚,京城南御码头缴清。”

一式两份,一张单子给了茶商,一张单子准备送到宫里。

宫里来的人收好送来的税银单子,骑上快马火速奔向皇宫。进宫后,管事的人分好类又让小太监送到户部。

“大人,这是今天京城南御码头送来的□□。”

曹汝阳从繁忙的前堂走到后堂,那位金老板竟然也在后堂坐着。

金老板起身,说:“见过曹大人。”

“金老板。”曹汝阳让人递过去一本账目,说:“看看吧。”

金老板看过后笑着说:“这只是刚开始,等过段时间,国库里的五分之一将会是西南茶商的茶税。”

曹汝阳说:“金老板常在江湖之中奔走,不清楚宫里的形势,陛下就是太过仁慈,听信了那些人的谗言,竟想将盐茶酒铁从户部夺走。”

“我们商贾人家四处奔波,虽然不在京城久居,却知道曹大人是朝堂的顶梁,国库离了曹大人绝不可能如此充盈,我们对曹大人甚是钦佩。”

曹汝阳满意地点点头,说:“只是东南的事情还要金老板费心。”

“大人放心,消息让人放出去了,东南的茶商已经大批运往西南,我的船队车马亲自运送,绝不可能有错。”

“本官会提醒西南的官府的,金老板放开胆子去做吧。”

...

皇宫里,樊贵妃经过皇帝的准许特地把文长明请到了自己宫里,说是高熙在南方多亏了文长明帮忙,要好好感谢他。

“微臣给娘娘请安。”

“文大人快请起。”

樊贵妃在自己宫内的院子里和文长明说话,让文长明不用太拘束。

“高熙那孩子多亏了大人,本宫一定铭记在心。”

“那都是微臣该做的,娘娘不必如此客气。”

樊贵妃招呼宫女送上来了茶水,说:“大人快尝尝,这是今春新进贡的明前。”

文长明尝过以后说:“茶香经久不散,确实是上品。”

“皇后娘娘特地多送来了一些,本宫一个人也喝不完,稍后大人就带走一些吧。”

“多谢娘娘。”

等到文长明要离开的时候,宫女拿着打包好的茶叶送了过来。

文长明虽然也喝茶,但却并没有仔细观察过茶叶的包装,不只是简简单单地用油纸包起来。

樊贵妃说:“茶叶不选万里送到京城,若不趁早享用怕是浪费。”

文长明问:“那娘娘是如何保存茶叶的?”

“也是从茶商那里学来的。”樊贵妃说:“茶叶紧压以后用竹叶包裹起来,再用油纸封层,最后放进陶罐里面,最好再放些石灰和木炭来防水,这样保存的时间也能久一些了。”

“哦...原来如此”

...

夜里,在一家热闹非凡的酒楼里,文长明和季云暮出现在了这里。

几个浑身酒味的醉汉三步一跌倒,被人搀着离开,手里还挥舞着酒杯。面如桃花的姑娘在酒楼中间的舞台上随着琵琶起舞,赢得一阵阵喝彩。

文长明在中间夹着倒是有些显得格格不入,问:“我们要找的人会在这里吗?”

“大理寺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酒楼里人来人往,两个人被人群推着上了楼,几个姑娘在转角处挥舞着手里的手绢,其中一个人笑着说:“两位看着是生面孔,要不要带你们转转?”

“我们找人。”季云暮倒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容老板在哪里?”

“喂,太直接了吧。”

几个姑娘看这两个人一点趣味也没有,说:“我们也不知道。”

文长明小声说:“塞点钱,塞点钱...”

季云暮在腰间摸了摸,突然又把手伸向文长明的腰间,摸出来了想要的东西。

“喂,这是在外面,你...”

季云暮把文长明的腰牌递给她们看,说:“麻烦指个路,我们自己过去就好。”

几个姑娘这才不情不愿地指了指一间厢房。

文长明把腰牌拿回来,说:“你用我的腰牌干什么?”

“现在你官大,腰牌好使。”

走到厢房门口,有人守在外面。文长明问看门的人:“容老板在里面吗?”

“找我们老板有事吗?”

“小哥通传一声,就说我这里有一笔生意,希望能和容老板合作。”

“你们是?”

“我们是宫里来的。”

看门的人感觉来者身份不一般,就进去通传了一声,没一会儿就让他们进去了。

里面比外面清净,有几个人在演奏乐器,那位容老板正松散地半躺在床榻上,两个姑娘在旁边拿着酒杯侍奉。

其中一个姑娘说:“二位先坐吧。”

两个人在一旁坐了下来,容老板一直没说话,几个人一起把这一支曲子听完了。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容老板从乐曲声中回过神来,说:“二位是宫里来的?看着打扮可不像宫人。”

“奉了宫里的旨意来的。”

“那不知二位是奉了什么旨意?”

季云暮说:“眼下有笔生意,皇家不好亲自出面,想和容老板合作。”

“我只是个茶商,平常卖卖茶叶混口饭吃,怎么敢和宫里做生意?”容老板饮尽杯中的酒,说:“我已经四十了,胆子没年轻的时候那么大,二位高估我了。”

季云暮说:“您不是京城人,眼下正是采茶的时节,容老板又是东南一带数一数二的茶商,怎么不在东南打理生意,反而跑到京城来享清福了?”

“风水轮流转,只是今年的茶钱不该我挣罢了。”

文长明说:“银子不认人,谁挣都一样,容老板若真没有和旁人争一争的心思,也不会上京来吧?”

容老板笑了笑,说:“都说商人精明,你们读书人的心眼儿也不比我们少。”

“说笑了。”

乐手被容老板请了出去,而后容老板说:“鄙姓容,单名一个松字,二位如何称呼?”

“季云暮,翰林院俢撰。”

“文长明,户部侍郎。”

“一个侍郎,一个俢撰,你们的话能起作用?”容老板吩咐人把一杯酒送过去。

侍女端着酒杯递到文长明身边,都快送到嘴边了,轻佻地看着文长明,说:“公子?”

文长明下意识地要接过来,季云暮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背。

文长明白了他一眼,随后站起身端端正正地把酒杯接了过来,道了谢才喝下去。

“你们两个挺有意思。”

容老板让闲杂人等都先出去,饶有兴致地问:“仔细说说吧,二位大人。”

文长明说:“西南和东南的茶税已经分割开来,而各地茶商却都跑往西南,东南的茶叶几乎没人采买,宫里不愿意输给曹家,容老板应该也不愿向那位从西南来的的金老板低头。”

容老板点点头,说:“那个姓金和朝廷的曹家有联络,还想逼我让出手里的茶田,他们胆子不小。”

季云暮接着说:“这才只是刚开始,他们在西南大量收购茶叶,长此以往下去,东南根本无税可收,宫里下不来台,容老板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所以?”

容老板等着听后话,文长明说:“我们想了个办法,茶叶运到北方最重要的就是保存,由容老板出资购置石灰、油纸、竹叶以及陶罐等物,最好能够买断。”

容老板心里一琢磨,说:“这些东西都是储存茶叶要用的,你们让我买断这些东西,是想钳制西南?”

“不止如此,容老板的本家在东南,将这些东西抓在自己手里,可以倒逼东南的茶商回到东南,宫里也会有诏令配合。”

“貌似可行,只不过我虽然有些家底,但若让我一口气买断这些东西,稍有不慎的话我就会血本无归啊。”

“容老板在东南还是有些地位的,由您出面,再联络其余几个大户,应该不成问题。”

容老板还是不为所动,很显然他们的回答没有答到容老板的心坎上。

季云暮试探着说:“事成以后,宫里只会对容老板更加器重,以后也会多有往来,赋税上也自然多有照应。”

“哦?能照应多少?”

容老板拍拍手,外面的侍女送来了笔墨,容老板拿起笔写了几个字,让侍女送过去。

两个人看了后面面相觑,随后文长明提笔改了改数字。

侍女送回容老板手里,容老板拿着笔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又写下了一个数字。

等文长明和季云暮再看到纸上的数字后,都有些为难。

季云暮问:“皇帝没给我们这么大的权力吧?”

文长明咬咬牙,又写了个数字。

“诶...”季云暮拿过笔把文长明的数字给改了,说:“这下可以了。”

文长明看过以后佩服地看了季云暮一眼。

侍女看了一眼,随后神情复杂地把纸递给了容老板。

“容老板意下如何?”

容老板看过以后笑了,两个人原以为是他同意了,结果容老板却说:“你们读书人比商人还贪心啊。”

话音刚落侍女就要把两个人往外赶,文长明赶紧说:“还可以再商量,也不用这么着急。”

容老板问:“两成?事成以后朝廷只打算给我减两成税?”

季云暮说:“不止茶税,其他的可以再商量。”

“对,容老板手里不止有茶庄吧?”

容老板又算了算得失,这才平息了怒气,随后说:“盐铁税也要减两成。”

“盐税不行,酒税可以。”

“那酒税减三成。”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文长明说:“成交。”

“事不宜迟,我们立了字据,需要立即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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