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一个虚构的仙人福赐勾起无数修士心底的恶,恶念丛生,不择手段,只为争抢那从天而降的利。
而谢铮就是那诱鱼上钩的香饵,所行之处,纷争不断。
只要有纷争,便有死伤,只要有死伤,便有灵气回归天地。
思及至此,沈南卿望着抱着林碎不断传输灵力的谢铮,眼眸微阖是无尽的心疼。
沈南卿紧攥擎云,眸光坚定──是她亲手将谢铮推至这个位置,现如今她要助谢铮安然无恙的离开。
一只迷踪蝶自沈南卿袖口缓缓飞出,跨过炽热的火海,遁入无尽的夜色。
一双双怨毒的眼睛牢牢锁死谢铮,唐泽愤愤道:“他在李玺哪儿收了重伤,现如今虽凭借着修为境界在猛攻,但总有筋疲力尽的那一刻。”
在说起谢铮修为境界时,唐泽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
冰炫看着亲传弟子葬生火海,心中怒火更甚,深恶痛绝道:“我势要谢铮血债血还!”
冰轮西斜,人影渐长,谢铮也隐隐显露出疲态,招式收尾拖泥带水,一招一式都拖沓缓慢。
原本谢铮拿在手中轻松挥舞的巨剑赤焰好似陡然沉若万斤,难以撼动分毫。
众人皆知,谢铮体力不支,此等威猛迅捷的攻势持续不了太久了。
躲在火光暗处的唐泽等人手紧攥,蓄势待发,翘首以待。
忽逢大风骤起,火势忽猛,不知燃到什么顷刻暴起一团绚烂的光。
绚光晃得人眼疼,唐泽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谢铮的位置,还提醒冰炫与郁辰:“此光甚异,其中必有古怪。”
当最后一丝火光褪尽,手握巨剑赤焰的谢铮身形不稳栽倒在地。
一道冰峰直冲谢铮而去,冰炫举剑便刺,看上去就没想给谢铮留活路。
眼瞧见冰峰要将谢铮捅了个对穿,一道刚劲威猛的掌风匆匆而至不偏不倚地正中冰峰打偏落点。
手持冰峰的冰炫不解地望着唐泽:“唐掌门你这是何意啊!”
话音里的不满不是耳聋的人都能听得出来,唐泽自然也知道,他故意拉长个脸:“让他死得如此轻松,岂不是便宜他了?!就应该让他自裁于辰道老哥的墓前!”
见唐泽态度激奋且有理有据,冰炫也低眉徐徐颔首觉得唐泽言之有理。
唐泽一边捏着昏迷谢铮的脉象,一边故作姿态:“后日,就是辰道老哥头七,咱们押这败类去辰道老哥墓前,势以他血慰辰道老哥在天之灵。”
听着唐泽的话,想起那日辰道惨死的模样,冰炫未语泪先流。
就在冰炫背过身去暗自神伤时,唐泽不动声色地用望气之法细细探查倒地的谢铮。
一瞬间而过的鎏金色眼瞳牢牢锁死谢铮的命门与赤焰,人可以作假,命门脉络却难作伪,仙武灵器更是难以复制的存在。
直至此时此刻,唐泽方才相信刚刚那道刺目的光芒只是巧合。
紧绷眉宇微微卸力,唐泽煞有其事地拍拍冰炫的肩膀以示安慰:“放心,这谢铮会由我们几家联合看守,我绝不会像李玺那般的!”
唐泽这话一出,冰炫等人也挑不出错处。
两个唐泽的手下架起昏迷的谢铮,一行人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间。
躲在暗处的沈南卿瞧见他们带走谢铮,紧绷的唇线缓缓松懈,她微微舒展发麻的手臂,拨开杂草,踉跄地走向那被严重炙烤的焦黑之地。
谢铮被带走,林碎的尸体却被遗留在这里。
那些人步履匆匆,眼肿仅有身怀仙人福赐的谢铮,根本未有人留意倒地的林碎,好多人都直接从林碎的身体上踩了过去。
沈南卿伸手轻轻擦去林碎脸上的鞋印,才触碰到林碎脸颊的时候,就被那温暖僵硬的触感吓得手指一颤。
那近乎活人的温度几乎让沈南卿以为林碎还有一口气在,可随机而来的僵硬触感则彻底粉碎那一点点希冀。
温度是焦黑之地赋予他的,而僵硬是属于林碎自己的。
当最后一点灰烬都沈南卿抹去,沈南卿用仅存的灵力护住林碎千穿百孔的尸骨向残月处飞去。
将林碎葬在涂南音前辈身边,一大一小两个坟包紧挨着立于寂静的山头。
斗转星移,月落西山,最后一丝伤感的情绪被东升的朝阳击溃。
在温暖日光下,沈南卿的皮肤苍白至极好似敷着一层厚厚的白蜡一般,看不出任何一点属于正常人类的血色。
暗淡无光的杏眸纵使在日光的照耀下也再难再现往日的光彩,沈南卿颤抖着抬起手缓缓操作擎云。
仙剑与主人共振,擎云闪烁着冰蓝色的光芒却微弱得好似风中残烛。
御剑诀捏在手中良久,反反复复尝试许多次,可却都无法御剑。
看见擎云失去依托摔入泥地里的那一刻,沈南卿低声自嘲一笑,收回结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