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月亮知道谢铮的手指徐徐蜷缩只为留住掌心那一点细腻的温度。
剑英岭上那座只供游人歇脚休息的凉亭已被沈南卿装扮一新,其中的石桌上摆满了菜肴与美酒。
谢铮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扫过桌面上的每一碟菜肴,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些菜肴都是沈南卿亲手做的。
恰逢沈南卿掀开酒坛,迷人的酒香与谢铮上次出发前往剑英镇时他在沈南卿身上闻到的一样。
塞着酒坛口的红布上还有些许泥渍,一看便知是窖藏多年。
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沈南卿自己也是惊叹一番:“没想到竟真的酿成了酒?”
对上谢铮疑惑的眼神,沈南卿笑道:“实不相瞒,这是我童年的练手之作。”
“色比琼浆犹嫩。”言谈间,谢铮把盏饮尽,“香同甘露仍春。”
听到谢铮的话,沈南卿微微一惊:“看来我手艺不错,师兄都能看出这是桑落酒。”
整杯饮尽,谢铮一字一句,言辞恳切:“小沈师妹,亲手做得酒天下第一好!”
这话真切到烫人的地步,沈南卿没法回,她只能催促着谢铮快些品尝菜肴。
满桌的菜肴,谢铮吃得一点不剩。
这是沈南卿第一次见他这样,他素来不贪口腹之欲。
第一次见他这样认认真真地仿佛研究一门武学一般细细品尝菜肴。
吃完最后一口菜,喝完最后一口酒,谢铮早已心满意足,全然未曾想到沈南卿还有准备。
两人一同坐上了沈南卿提前准备好的船只,是普普通通的乌篷船。
沈南卿坐在船头亲自摇着橹,回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谢铮:“是不是觉得简陋了些?”
谢铮随意斜倚着船舱,静静地看着沈南卿划桨:“不觉得。”
皎皎月光落在沈南卿清秀白皙的脸庞上,无端的,谢铮想起景陵的那片棠梨林。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
还未等谢铮缓过神来,乌篷船已经停在湖心,湖心竟然有一座湖心沙地,而沙地面积并不大,仅有一颗参天大树。
树的周围飞舞着无数流萤,与满天繁星呼应,倒叫人分不清何为天上月何为海上星。
沈南卿望着树下的谢铮,轻声道:“他们都说这棵湖心树许愿可灵验了,你要不试试?”
话音未落,谢铮双手合十:“我谢铮许愿……”
沈南卿伸手拦住谢铮:“许愿要闭眼,闭眼才心诚,心诚则灵。”
此话漏洞百出,逻辑不通,但谢铮丝毫不想纠错,他只是照做,乖乖闭眼默念。
而下一瞬,一个物件精准地落在谢铮怀里。
他微微睁眼,竟是一柄剑鞘。
赤焰会随着谢铮暴起的灵力而变化,而一成不变的剑鞘根本无法适配赤焰,所有普天之下能适配赤焰的剑鞘少之又少。
早年间谢铮也特意为了赤焰这柄神兵利器寻过合适的剑鞘,但苦寻未果。
所以这些年谢铮都是将赤焰随意背在身后。
现如今他细细翻看着沈南卿送给他的这柄剑鞘,上面并没有什么华贵繁复的花纹,颜色也极其普通。
好似瞧着整个剑鞘朴实无华,但触手生温,且能随着赤焰的变化而变化。
谢铮拿到的一瞬间便知道这是难得的好材料好工艺,他爱不释手:“不知这究竟是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天下竟有人能做出这等精巧之物!”
月下寂静,相对久久无言。
谢铮几乎不敢置信地抬眸望向沈南卿:“该不会这也是出自小沈师妹之手……”
这话简直不用问了,看到沈南卿神情的那一刻,谢铮心中便有了答案。
他并没有沈南卿意想中的那般激动,反而是紧紧握着剑鞘暗自神伤。
他眉宇间有沈南卿读不懂的落寞与心疼,一时之间沈南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这奇怪的氛围。
所幸的是谢铮及时开口了:“小沈师妹,是何时学会这铸剑之术……”
是前世沈南卿堕落魔界时学会的,她虽堕落魔界但也不为妖魔所容,时常有妖魔欺负她,她在魔界几度活不下去,幸得一位堕仙前辈相助。
堕仙前辈人极好,她不仅与沈南卿畅谈大道,还教会了沈南卿许多技能法术,铸剑术便是在那时学会的。
但这些都是没法和谢铮提起的,她只能含糊道:“看古籍学会的。”
拙劣的谎言,但谢铮并未追问,也未拆穿。
他们一起上船,谢铮拽住沈南卿的袖子:“别摇了,任他随波逐流。”
沈南卿不愿违背寿星的话,顺势坐在了船头,谢铮也在沈南卿身旁坐下,他手中还拿着一坛桑落酒。
他猛灌上一口酒仰躺在船舱之中,眼神却望着水天交接处低声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不知为何,一瞬间,沈南卿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