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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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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侍郎昨日便已经去关押的地方与那刘家村的村长交谈了一个时辰有余,想来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已了然于心,还有什么要向本王讨教的?”

许忠泽一噎,转念一想也对,那看守的都是宁王府的护卫,只怕早就将自己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宁王了。可这件事……

他面容一肃,站立起来躬身一礼:“殿下,微臣以为,此事不妥。”

宋君谦心里叹了口气,暗道来了,也敛了笑意:“哦?不知许侍郎认为何处不妥?”

“殿下,刘家村藏污纳垢,村民泯灭人性,您一片赤子之心固然可嘉,然有我大炎律法在上,一切理应按照律法行事,怎能随意决定他人生死,您这是草菅人命!”

“哦?想来昨日王府的护卫已经和许侍郎讲过那些人坐下的恶事,难道许侍郎认为他们不该杀吗?”

这……许忠泽抹了把胡子,心底也有些为难。那些人所做的恶事天理难容,依着他的看法也是觉得该杀的,只是国有国法……想到这儿他的目光重又坚定了起来:“王爷,纵然那些人该死,也该按律行事,岂可轻易夺了他们性命?”

“原来许侍郎,也知道他们该死啊。”宋君谦今日的态度十分温和,听了他的话也没生气,反而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反问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看得许忠泽莫名后背发凉,平安和明法更是脖子一缩,“按律行事,好一个按律行事,但不知按照我大炎的律法,他们该判何罪啊?”

许忠泽一闭眼,双手微微发颤:以他的性子,得知宁王坑杀了几十人,昨日就该坐不住来讨一个说法了,可偏偏听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后,连他也有些按捺不住杀心,回想起刘仁昌的老脸,恨不能再回去甩他几个巴掌,甚至觉得这种人就是剐了也不为过。

可偏偏,偏偏大炎的律法……

他哆嗦着唇:“按律法所记载,夫殴妻至折伤一处者该杖八十。至死者,则杖一百,徒三年。至于买卖亲生儿女……并不需受罚。”

“呵,”宋君谦没忍住笑了一下,在座的其他人也都垂下了头,心头愤懑:他们害了那么多女子的一生,又将那么多女童推入火坑,到头来就是这么不痛不痒的一个责罚,甚至其中还有不少人都能免去刑罚,实在是不公。

“再请教许侍郎,不知亲生父亲虐杀女童,又该当何罪?”

“他们辩称并未虐杀,只是幼童体弱,生下来就早夭了。”

“幼童体弱,所以夭折的都是女孩?尸骨上尚且残留针孔、斧痕,莫非这都是孩子们打娘胎里带来的不成?”宋君谦气笑了,他摆了摆手,不欲在纠结此事,只是再次询问:“此事暂且搁下,我且问你,亲生父亲虐杀女儿,该判何罪!”

许忠泽越发觉得说不出口了,他有些挣扎的开口:“这,律法中并无明确记载……无需,无需受罚。”

“好一个并无记载,无需受罚啊!”宋君谦叹了一口气,心情似乎平复了许多。他的语气并不尖锐,甚至还很温和:“杀人偿命,世间正理,就是目不识丁的老农心里也知晓;略卖人口,亦是杀头的重罪。可为何到了夫杀妻、父卖女,这些律法却又不适用了么?”

“因为、因为,夫为妻纲,父为子纲……”许忠泽现在已经有些乱了,他被宁王的这句疑问搅得心神不宁,自己也不知道在回答些什么。

好在宋君谦并不在意,反而点了点头:“也对,出嫁从夫。女子只要嫁了人,便被视作了夫家的私产。儿女之命更是由父母赐予,生杀予夺也在他一念之间,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难怪定不了他们的罪啊。”

“王爷!”

“可是许侍郎!她们难道就不是人了吗?她这一生就只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不是个人了吗?”

这……

许忠泽垂下头,讷讷难言。

见他面色挣扎,似乎并非迂腐之人,原本因为他的到来而心生不满的宋妍,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劝说道:“许大人。”

“公主。”

“此事我也在场,四皇兄所杀之人,皆是罪有应得。他们无端折磨女子,并无半分怜惜之情,更遑论视作妻子对待。对待这些女子动辄就是打骂,甚至为防逃跑,将她们的四肢折断,像困牲畜一样锁在屋子里……我们救出来的,个个带伤,甚至有不少经过林老大夫的治疗,都无法恢复成常人。”

“虎毒尚且不食子,因为盼儿子,便将刚出生的女婴摔死、溺毙,弃尸于后山的深坑;到后来甚至使用手段百般折磨,活活虐杀,有用钢针刺穿头颅、钉住四肢的;有刀劈斧凿,连一个全尸也不留的,还有直接送到后山,让野兽分食的……那座深坑里面白骨累累残骸遍地,就连王府护卫们那样的铁血汉子也忍不住落泪。这等灭绝人性,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难道不该死吗?”

“更何况我们所杀之人,都是确定手上沾了血的,杀人偿命,难道不该?”

“公主,他们是畜生,可是律法……”

“律法、律法,律法什么律法!”见他仍然固执己见,早就没了耐心的林文辛眉毛一竖,将佩剑狠狠的拍在了桌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人就这般不知变通吗?律法本该惩恶扬善、除暴安良。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到,要他来何用?”

她看着许忠泽,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王爷和公主心善,这才饶了那些手上不曾沾血的一条狗命。在我看来,他们又是什么好东西?身为人父,将自己堪堪五六岁的女儿卖给人牙子,用赚来的钱大吃大喝,也配做个人?还有的虽然因着本身年龄太大或是家境贫困不曾参与其中的,却也对这等人间惨状视若无睹二三十年,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也是脏心烂肺的狗东西,若是以我的性子,通通杀了填了后山那坑才好,最好连带着藏污纳垢的刘家村一并烧了,才算干净!”

“这……”许忠泽头一次直面这位平西将军的杀气,也被她气势所摄,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良久才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王妃说笑了。”

“谁和你说笑了?”林文辛猛然拔剑出鞘,反手插在桌面上,入木三分:“要不是王爷和公主拦着,我手中这把剑不见点血,是绝对不会安生的。”

话音刚落,长风和奉剑也都站在了她的身后,虽然没有拔剑,却也冷冷的盯着他,似乎他一旦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就要动手。

他们三人都是尸山血海中走过来了,那种气势哪是许忠泽一个柔弱文官扛得住的,有心想向宁王求救吧,那位主却只管盯着桌面,好似要盯出一朵花来,虽然垂着头,却也可见嘴角向上弯起。

无奈之下,许忠泽只好朝着林文辛躬身行礼:“王妃息怒,微臣并非那个意思。”他苦笑一声:“自从我昨日从王府护卫那儿得知了刘家村一事,心中也是怒火难平,气得一夜未睡。若以我个人而言,凭心而论,我也觉得他们死不足惜。可……”

他顿了顿,表情也有些痛苦:“可律法如此,怎能徇私枉法,动用私刑呢?刘家村数百人都看见了王爷不曾经过官府便了结了数十人的性命,传出去,如何堵的住悠悠之口?”

“人心似铁,官法如炉。法不容情,法不容私啊,王爷!”

说到最后,他俨然是真心实意,甚至没忍住红了眼眶。

同为凡人,听到刘家村的惨剧,他怎会不义愤填膺?身为一个父亲,他的膝下也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只要一想到若是她的女儿遭遇到了这些事情,他怕也是要动刀子拼命的。

可,法就是法,容不得半点私情啊!

“法不容情?”宋君谦终于抬起了头与他对视,口中喃喃重复了一遍,随后微微一笑:“我与侍郎看法相悖,我却认为,法,不外乎人情。恶法非法,若是律法不公,我又何必遵守?”

“王爷!”

“许侍郎无需多言,你我看法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我意下已决,若是有人怪罪下来,自然也由我一力承担。”

“王爷!”

“许大人还不走,是要我送你吗?”见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林文辛先就没了耐心,她冷着脸一拍桌子,直言赶人。

“王爷、王妃还有公主殿下。”许忠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深施一礼:“微臣回京后,定会将此事秉明圣上,交予他定夺。”

“许侍郎想做便去做好了,本王也只有一句话。”宋君谦笑了笑,端起手中的茶盏,遥遥一敬,轻轻启唇道:“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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