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所有村民呼啦啦全跪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地求饶。
“饶命啊,饶命啊,王爷,饶命啊。”
“王爷,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王爷,我以后不敢了。”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改,我一定改。”
一时间哭喊声、求饶声汇成一片,还有人一边扇自己的脸,一边痛哭流涕的,更多的人则是不停地跪在地上磕头。
马萍等一众女子就这样冷眼看着、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曾几何时,她们也是这样哭求、讨饶的,可往往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对待……
杀,杀得好,把这群畜生都杀了才好!
对于村民们死到临头才悔恨的哭诉,宋君谦充耳不闻,他只是看着冷眼看着,只觉得心在这一声声哭喊中越来越硬,一丝波动也无。
不过,
“你不跟着求饶吗?”他走到瘫坐在地上的刘仁昌面前,俯下身子与他对视。
刘仁昌有些迟缓地动了动眼球,咧开一个笑容,嘴唇因为干裂起了一层白皮:“求饶有用吗?”
他笑了笑,指了指那个抛尸的深坑:“您不是早就想好了我的结局吗?”
“呵,”宋君谦也跟在后面笑了一声,“求饶当然没用。”
他凑近到刘仁昌的耳边:“但这可不是为你准备的,让你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你了,今天先让你的狗腿子们下去给你趟趟路,放心,不会让他们久等的。”
刘仁昌这人确实不老实,虽然目前看起来一副吓破了胆认命的样子,但昨日审问时,却是死闭着一张嘴,除却他们已经掌握的情况,一句多话也没有。
这人还有事情没交待,暂时还不能杀。
但是他就不信,一个乡村的村长光靠一个人就能面面俱到,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这么多年,总会有人发现点蛛丝马迹的。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闭嘴不言,但人在绝境时,爆发的求生欲最强。
真要是刀架在了脖子上,只怕都愿意张口了。
显然刘仁昌也想到了这点,他眸光一缩,猛地抬头,随后又咧开了嘴,放高了声音:“捉贼见赃、杀人见伤。我们村子纵然对娶回来的媳妇不好。也远达不到被杀头的地步吧?此处不过是我们祖祖辈辈的一个弃尸地,夭折的孩子不能葬入祖坟,无奈之下才将他们埋在这里,宁王殿下把我们带到这儿来,是想把这些人命也栽赃到我们身上吗?”
他说这话倒还真不假,刘家村也不是从一开始就都生活着一群畜生,最早的时候这个坑底扔的大多是夭折的小孩儿和没有亲眷的孤寡老人,是男是女都有。也就是后来生女娃太多生急眼了,才开始有人动了歪心思。
随着这几年女童也卖的上价了,更是没有人愿意白白舍了这桩外财……而且现在尸首都已成了白骨,后山这边又不缺少野兽。他就不信宁王一行人还能再上面找到什么证据来。
“宁王殿下您如此罔顾律法,不公不法,我等不服!”
他在村中积威甚重,村民们这几十年来都习惯性的听从。此刻听他出声,纷纷眼前一亮,以为有了一线生机,也跟在后面附和。
“对,不服,我们不服!”
“我们根本就没杀人,凭啥要被杀头?”
眼见着所有人都被他挑动了起来,喊冤声汇成了声浪,刘仁昌有些自得,可随后眼神一转,心里的恶意难以压制,他甚至是带着一丝挑衅的看着宋君谦:“天理昭昭,王爷您还能把我们都杀了不成?”
这下子,大部分村民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再傻也知道村长这话挑衅的意味太浓了,人宁王爷可是万人之上,那是真能要了他们命的。几个脑袋啊敢这么和人说话?
于是除了刘仁昌的几个侄子平时当惯了他的狗腿子,还跟在后面附和两声,其他人全都又垂着头,闭嘴了。
宋君谦有些想笑,事实上他也真的笑出了声。他没有再看刘仁昌一眼,而是对平安一招手:“昨日不是说其中有几个作恶作的最多的吗,挑出五个来。先打折双腿,扔下去。”
“是。”平安应了一声,随后用手点了五个村民,一挥手,当即就有护卫把他们像死狗一样拖了出来,也不用工具,直接上脚,咔吧几声就踩断了腿骨,充耳不闻他们的哀嚎,拖着就往那个深坑那边走,两人合力轻轻松松的把人扔了下去。
村民们一个个腿都软的跟面条一样,青白着脸,浑身发颤。其实以他们的位置并不能看到坑底的状况,但是会联想,再加上那些人的哭嚎仿佛还绕在耳边,当下就有人□□一热,只能发出两句气声:
“饶、饶命啊。”
宋君谦这才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地上明显也被震慑住了的刘仁昌,看着他微微发颤的双手冷哼了一句:“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你以为我把你们领到这儿来是看风景的吗?”
他回头望了一眼白布之下的累累白骨,又看了看那群正在拍手称快的女子,脸色复杂难辨:“我说过,我今天是要杀人的。”
“你们以为跟在刘仁昌后面说两句,就能压得我饶你们一命?你们以为拿律法说事,就能逼迫我手下留情?”
宋君谦面朝着众人,音量逐渐提高:“恶法非法,我只认一条道理,那就是杀人偿命!”
“前两日的审问,你们已经承认了虐杀女童,残害人命。以为今天叫两句冤就能推翻?李四婶子那里有绳结为证,那些被你们囚禁的女子也愿意出来指证,人证物证俱在,青天白日在上,哭嚎两句就能逃脱罪责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说话速度:“刘仁昌有一点说得不错,这么多人,我确实不能全都一杀了之,但只要手上有人命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的语气并不算激烈,可落在那些村民的耳中却声若惊雷、字字千钧。曾经虐杀女童想要求个男孩儿的当场就浑身发软,倒是不少把女童养到五六岁卖出去的青壮心里暗喜,自觉逃过了一劫,甚至连面上都恢复了点血色。
这种劫后余生的态度转变实在明显,当即就有人心里不忿,大声叫嚷了起来:“王爷,我不服。凭什么他们没事?是,我为了求个带把儿的,听信谗言,犯了错。但像刘虎、刘宝他们把女儿卖出去的又是什么好东西?”
他这话一出来,其他人纷纷附和:
“就是,那么小的孩子能被卖到哪儿去,还不是那些污糟地方?”
“咱们虽然心狠了点,但是一了百了的,娃娃们到底没受多长时间的罪,像他们那样造孽的,指不定一辈子就泡在苦水里了。”
这么明显的拖人下水的架势,自然让大部分村民都恼了,毕竟大多数人手上都是没有人命的。
性命相关的事,自然也顾不上交情不交钱了,纷纷开骂:
“刘长根,你个脏心烂肺的东西,私底下哥哥长哥哥短的,你这是要拖着一起死啊!”
“呸,没皮没脸的东西,咱们可没舍得对自己亲生的下手!”
“愿意花钱买娃娃的那都是富裕人家,咱这是把娃子们送去享福呢!”
……
宋君谦看他们狗咬狗,一个个说得口水横飞,若不是有人看着只怕登时就要打起来,心里觉得讽刺,他不自觉地回头寻找林文辛,想要站在她的身旁,握住她的手,再和她说说话。这种冲动来的莫名其妙却让他难以抑制,甚至情不自禁地往那边迈了两步,然后如梦初醒般又停住了脚步。
林文辛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但是她目光扫到的时候,莫名觉得心底发软:周围的环境是嘈杂的,可那个人就那样直直的站在那儿,就像是奉国寺栽种的松竹,也像定远城插着的将旗,临风不倒,遇雪无惧,永远那么笔直、□□,和孤独。
说不清是突然的冲动还是什么,她紧了紧手中的剑,一步步朝他走去,站立在他的身边,也不说话,肩并着肩,手挨着手。
宋君谦有些惊讶,但是望进那双清凌凌的眼眸中,心忽然就定了。他没好意思当众去牵手,却也微微移动了下身体,让两人挨得更近些。
又过了盏茶的时间,那边刘家村的村民已经进展到互相朝对方吐唾沫了,惹得王府的护卫们一脸嫌弃。个个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却还是翻来覆去的几句车轱辘话。宋君谦被吵得耳朵疼,终于没忍住开了口。
“行了,不要吵了。”他有些不耐的揉了揉眉心,音量虽然不大,却也很快就让村民们闭了嘴。
“贩卖亲生女儿的,我一样也不会放过。只不过不能全部一杀了之,今日精力有限,等到日后再说吧。”
他看到有人面上满是不服,还要再说,便一摆手,似笑非笑的看了刘仁昌一眼:“除非你们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其他人手上也有血案……若是揭发之事重大,说不定还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人眼神一变,眼珠子转了几转后又垂下了头,不知是在犹豫还是思索。
也没过多长时间,就有一个三十几岁的汉子哆哆嗦嗦地开了口:
“我,我知道,我知道村长他曾经杀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