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别院的后山我倒是熟悉,虽然没什么凶兽,却也崎岖难行、荆棘丛生,您千金之躯最好还是不要涉险。”她想了想,很是搜肠刮肚一番才让说出口的话显得委婉一些,“有我在,总不至于让您输给别人的。”
她这话一出口,宋君谦还没说什么,平安和明法对视一眼,想要出声,却又被自家主子轻咳一声以示提醒,只好忍笑闭上了嘴,说了告退之后去帮着安排待会要用的工具去了,只是心里免不了还有些腹诽:林将军果然还是和军营里那帮糙汉待久了,明明就是好意,可一张嘴说话就那么不好听,这话说得岂不是当众下了王爷的面子,尤其后面找补那句,就差指着鼻子说王爷要靠老婆才能找回脸面,寻常男子哪个能受得了?
但是宋君谦还真就受得了,他心中明白林文辛的顾虑,一来自己身份毕竟特殊,跑马射猎要是有个万一,在座的恐怕都要被迁怒,就算过程平安无事,有自己在场,别人也难免要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束手束脚的,玩也玩不痛快,不免扫兴。二来自己对外的形象实在不堪,文武之道皆不擅长,若是执意跟去,只怕收获也是寥寥无几,到时候折了面子不说,传将出去也会招人耻笑。
林将军这话虽然不好听却也的确出自好意,他自然不会不识好歹,他就算并非如外界传闻那般废物,可论起弓马娴熟,十个也比不上人家一成功力。
至于所谓的男人面子亦或是什么夫纲不振,宋君谦很是光棍地一摊手:这世上又能有几个男子能和林将军相比呢?再者说看见这人绞尽脑汁、结结巴巴的想要宽慰自己,也实在是可爱。
因而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着点头附和:“将军考虑的周到,我向来散漫,实在不耐烦这些活动,还是喝茶赏花适合我这把懒骨头,就是这样一来,就要拜托将军多多出力了,我这人嘴可挑。”
“放心,只要这山上有的,王爷想吃什么我都给您带回来”见他面色如常,并无不虞,林文辛也松了口气,难得幼稚地拍着胸脯保证。
宋君谦自然相信她有这个本事,不过是出言逗弄逗弄罢了,此刻看着她这副自信的模样,心中也是欢喜,心神一转就想到了自己早已备下的那份礼物。
倒也是巧了,因着他心中明白今日这场宴会的目的,原本打算散席之后,两人再沿着街道慢慢走一段,趁着感情升温之时给林将军一个惊喜,因而早就命平安将木盒小心包裹起来,藏在他们所乘的马车之中。
现在他却突然觉得,若是此刻拿出来,让林将军用他所送的礼物在今日这场宴会上大放异彩、独占鳌头,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他眼睛一转,趁着林文辛去穿戴护具、收拾仪容,对着正在院门外朝里探头的平安一招手,低声吩咐了一通。
平安正因为被明法赶回来无所事事,看见主子招手,立马一路小跑凑近了过来,听完了吩咐后立即点头示意明白,匆匆告退后就往别院马厩那边跑。
一边跑,一边欣慰:不得了了,自家主子可算开窍了,竟然也懂得搞这些小惊喜了。
宋君谦吩咐下去后,自觉一身轻松,便又施施然坐下,甚至颇有兴味的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品尝。
郑老侯爷见他这一顿忙叨,心里有些好奇,现在见他坐了下来,便端着酒杯凑了过来。
“王爷,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要请您见谅。”
“侯爷这说的什么话,您是林将军的长辈,自然也算是我的长辈,因着京城里人多眼杂这么多日都未能前来拜访,已是礼数不端,理应由我向您二老告罪,还请侯爷、侯夫人宽宏才是。”
“哦哟,不敢当不敢当,王爷这番话可是折煞我了。您是天潢贵胄,能拨冗前来,已是莫大的荣幸。只可惜我大老粗一个,连带着儿孙也都是武将做派,实在是做不来文雅之事,让您扫兴了。”
“侯爷这话就不对,文雅之事自然是要由文雅之人才能相配,本王可是出了名不通文墨的草包,您要真安排些吟诗作对、赏花赋月的活动反而是让我为难了,倒是这后山跑马、别院饕餮之事更合我的心意,再多的风雅趣事倒还不如这吃好喝好来的实在。”
“哈哈哈哈,王爷高论、高论!”靖远侯听了这话一捋胡须哈哈大笑,忍不住对宋君谦一竖大拇指,凭心而论,除开皇族身份,宁王的这个性子当真是合他的胃口,若非上座夫人的目光时不时扫向这边,暗含警告,他真想合宁王痛痛快快喝上几杯!
只是他再混不吝也没忘了今天的正事,暗自里踌躇了半晌,好容易想借着说词关心一下他们夫妻二人相处的如何,还未开口,就发现宁王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直愣愣地往旁边瞧,他也跟着转头,定眼一看,却原来是她的好侄女换了便于骑射的护具,打理好了着装 ,姗姗到来。
林文辛因为长时间以男子身份行走,久而久之也觉得男装方便易行动,纵然身份被揭穿也不曾更改。嫁人之后,虽然为了皇家颜面不得不换上女装,可除了参与皇室活动,平常装扮也多以简洁方便为重,再加上宋君谦又不拘着他,自然是怎么合心意怎么来了。
此次赴宴,因为是靖远侯夫妇相邀,都是可亲的长辈,又是到郊外别院,自然打扮得相对随意了些。虽然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好布料,却也算不上重工繁复,那些琳琅首饰也被她弃于府上,只简单带了几只发簪。
这一身在外人看来自然是简朴了些,却恰好适合今日的活动,因而她只是去带了两支护臂,将头发高高束起用簪子固定后,就这样走了出来。
因着林将军名声在外,她这身装扮自然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不少人心里都觉得太像男子了些,没有半点女子的柔美,殊不知宋君谦初初心动的便是她这副英姿飒爽的模样,此刻见她落落大方地走来,只觉心跳都慢了一拍,目光热得烫人,还是靖远侯咳嗽了一声,才让他将将回神。
“将军这身打扮……”他心里有一万句夸赞的话,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顾左右而言其他:“将军看来是要认真了。也好,如此看来,本王大可以安心在此喝茶,等待将军满载而归了……”
林文辛方才被他盯得有些脸红,此刻见他扯开了话题,心里自然也松了一口气,提到狩猎,更是自信满满:“王爷放心,有我在,包管把后山里的山珍野味都给您带回来!”
“有将军出马,自然是百无一失,”宋君谦顿了顿,恰巧余光扫到平安双手捧着红绸包裹的礼盒走过来,神色一喜:“只是上山狩猎,除了好马,却还缺一把好弓,我……”
“哈哈哈哈,王爷放心,我这武将的府里还能缺了这些?”郑安国在旁边正被他们的话腻歪的牙疼,此刻好不容易有了他插话的空隙,连忙接了一句。
“不……”
“哎哟,王爷这还和我客气什么,区区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老爷子性格豪爽,以为宁王只是面子薄了些和他客气,哪里耐烦这推三阻四的,当即摆了摆手:“文辛可是叫我一声郑伯伯的,小时候更是常来府上玩耍,难道我还舍不得一把弓箭不成?王爷你就不要推辞了。”
说完,直接扯着嗓门吩咐下人,去把库房中最好的弓箭取出来,宋君谦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侯府的下人应诺退了下去。
这可如何是好?
宋君谦何曾见过做事这般风风火火之人,都不及他把话说完就下了结论,此刻僵在原地,心里别提多懊恼。
偏偏林文辛心中也觉得郑侯是她父亲的至交好友,又是自己的长辈,这点小事的确算不了什么,当下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抱拳感谢:“那就麻烦郑伯伯了。”
这下,不仅宋君谦,连目睹了一切想要过来帮自家主子解围的平安也僵住了,素来机灵的他此刻脑子里也一团浆糊:这王妃都应承了下来,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现在凑上去,让王爷准备的惊喜变成惊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