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泽不敢想,他要是把这些真相通通告诉贺夫人,对方会多伤心欲绝。
明明才短短见过几面,贺泽已经对贺夫人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下意识想靠近亲近,更有深深的孺慕之情。
见贺泽沉默下来不再跟自己说话,贺夫人虽然失望但心中早已有了预料,她知道自己该走了,可还是忍不住再多看几眼。
只是等到房门彻底关上,那道沉默背对着她的身影,也一直没转过来。
贺夫人走了,贺泽身子才倏地放松下来,虽然对贺夫人怀有那么一丝亲情的渴望,但孤身二三十年了,他一时间还不是很能适应,每次贺夫人来的时候贺泽总要神经紧绷,浑身每块肌肉都僵硬无比。
他轻声叹口气,内心无比纠结。
原主是贺夫人心中的一块宝,但他终究不是原主,贸然占据别人的身体他很抱歉,但这也并非贺泽的过错。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圆了原主的一个希望。
其实原主被丢进深山之时是恢复了记忆,他记起是谁伤害的他,也对自己的爹娘怀有深深感激,感激他们在自己变傻的时候依然不离不弃。
那时他就发誓,等他从山里走出去后他一定要回到爹娘身边,然后照顾他们,让他们享受天伦之乐。
然事不遂人愿,“贺泽”终究没有逃出那座山,一次意外他滚落山崖,脑袋撞在碎石上,彻底咽气了。
于是,贺泽稀里糊涂就这么穿到原主身上。
现在他即是原主,原主即是他,两个人是分不开的,和别人解释别人也不会相信,只会当他是个疯子。
所以,贺家从此以后是他的家,而贺夫人贺爹也就是他的爹娘,他要是从此以后不认他们,别人只会当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些道理贺泽都明白,但,他不会是一个囿于世俗成见的人。
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后面两天贺夫人并没有再来贺泽的房间,可能是那天实在太伤心,又或者她是有事耽搁了,总之贺泽彻底舒了一口气,他还是不习惯和年长女性相处。
贺泽一直待的这座院子就是他以前住的别院,里面丫鬟小厮换了好几茬,但有一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伴读却一直没离开,如今贺泽被找回来了,他也就跟在一旁继续伺候。
伴读名唤阿童,比贺泽约莫年长一两岁,但却是个娃娃脸,还像十四五岁的少年郎。
“泽少爷,您唤阿童去寻贺臻少爷,阿童已经去问过了,他近来不在青州,说等他回来马上就来找您。”阿童恭敬道。
要说在贺家贺泽还认识谁,那除了贺臻就没有谁了,而他找贺臻也不是为了别的。
他想问一个人。
一个那天在他成亲之日,一直跟在贺臻身边的人。
他,就是把原主害死的罪魁祸首。
只是贺泽还没等到贺臻回来,贺夫人又来找他了,这次身边还跟着贺爹。
“你说你这小子,回来了有什么不好,你知道这几天你娘流了多少泪吗?你要是再这么倔下去,你娘迟早为你把眼睛哭瞎!”
贺爹对于倔脾气的贺泽也没有办法,他训斥归训斥,内心也伤心得很。
在儿子没变傻以前,贺爹对“贺泽”苛刻非常,他不是不爱他,但他的爱是有责任的,是有重担的。
这还是贺泽回到贺家以来,见到贺爹的第二面,上次匆匆一瞥贺泽没来得及仔细看,这次他一抬眼,就看到贺爹两鬓斑白的头发,看起来比一直劳苦的李木匠还要年老一点。
父亲愤怒中隐藏的失落与伤心,母亲声声悲痛的轻喃与哭泣,像是一块又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在贺泽心头,让他差点喘不过气。
“……”
似是下定决心般,贺泽猛地闭了下眼,声音有些暗哑:“你们……我可以认你们当我的父母,但要是听了我待会儿说的话后,你们还坚持的话,我会把你们当作亲生父母来对待。”
房间里静了一瞬,贺夫人与贺爹面面相觑,他们隐隐察觉出贺泽接下来要讲的可能很重要,于是默契地一同挥手,让房间里的下人都退下了,只留他们三个。
“泽儿,现在可以说了吧?”贺夫人有些急切,她不在乎贺泽说什么,只要是贺泽说的她都同意,她只高兴贺泽终于松口,答应认他们了。
哪知才听到第一句话,他们的表情就凝固在脸上。
“……你、你说什么?什么死了?泽儿,你别吓娘啊,你不是在这儿好好的吗?”
贺夫人呆呆望过来,眼中最后一丝希望摇摇欲坠,但她仍死死哀求贺泽,哀求他不要接着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