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傍晚来的很快,不一会儿天色便暮沉沉下来,外面帮工的汉子们都走了,只留下两个人守在棚子里怕人来偷东西。
带着福团慢悠悠上山,一路上李婆婆絮絮叨叨跟沈长乐说着话,他不时应和一声,低低浅浅如深冬乏力飘落的雨水,听不太真切,却在人心里头留下泠泠之感。
点上煤油灯,不大的小院瞬间亮起微黄的光芒,把人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再拉出长长的弧度。
“李婆婆,晚上就随便弄些吧,今天在下面待得太久,时间已经不早了。”沈长乐见李婆婆进了厨房又开始一通忙活,不由提醒。
李婆婆笑着诶一声,她辗转到过几个老爷家里当厨娘,虽说住在镇上城里头,但一点不如村子里相处快活,更不用说遇上沈夫郎这样热心肠的人了。
她顺势回:“那行,那我做个手擀面,再炒一碗肉哨子,给你卧两个鸡蛋。”说完李婆婆又转身忙活起来,沈长乐有些无奈,又是肉又是蛋,顿顿这样补他得增重多少?
不过其他要求李婆婆能答应,唯独在吃食上是断断不听沈长乐的,沈长乐一拒绝,她就把贺泽搬出来,说这都是贺老爷吩咐的。
如此几次沈长乐自己都觉得烦了,便也随李婆婆去,只是心里暗暗想着,等见到贺泽定要好好说他一番,如今生意不过才刚刚走上正轨,就如此大肆挥霍、老爷做派了?
都说人是念不得的,这不,沈长乐才刚想到要如何讨说贺泽一番,却隐隐听到他的声音。山中本就安静,一到了晚上就愈发静,因此突如其来的喊声格外突出,只不过沈长乐愣愣不敢相信,还傻傻僵在原地。
这几日他应当是很忙的,方老爷即日便要启程,少不了他临别践行,而过不了多久是宋老爷的生辰,也需要他费心准备……沈长乐迈出的脚步一顿,激动狂跳的心瞬间落了回去。
他尽量保持理性,这本也是他惯常的思维方式。
每句话都在为贺泽不可能回来找借口,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太过耽于想念。
但贺泽才不会想那么多,他猛推开房门,乍然见到阔别两日不见的人,心瞬间软成了天边的云彩,又浸满蜜糖般甜润的枫糖浆,泡得他整个人晕乎乎的,一时间只会呆愣愣站在门口。
最后还是沈长乐先动,他不知道自己表情是什么样的,等到开口时才发觉自己嗓子竟然有些哑。
“你怎么回来了?”
“长乐。”贺泽委委屈屈唤一声,迫不及待将沈长乐拥入怀中,只有带着温度的肌肤相贴时,他才能找回一点安全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昨天晚上你不在,我都没睡着。”
沈长乐罕见地没反驳贺泽对自己倾诉思念,因为他也想他了。
两人就在门口相拥抱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福团在一旁好奇叫了两声,可能是疑惑为什么两个主人要抱在一起吧。
“这么晚了你跑回来干什么?”看清贺泽眼底下的乌青,沈长乐无意识皱眉,他顿了一会儿,又恢复面无表情,“还没吃饭吧?你在这儿坐着,我让李婆婆多下一碗面。”
贺泽也不清楚沈长乐是怎么猜对的,他顾不上这些,又强硬将沈长乐捞进怀中,复又放开,咧开嘴笑:“我回来了哪还有别人帮你做饭的道理?等着,马上就开饭。”
今天耽搁了一会儿时间,两人都饿了,尤其是贺泽,他人高马大,整日干的活多自然消耗也快,一碗普通手擀面也吃得唏哩呼噜,三两下就见底了。
和他相比,沈长乐动作就慢上许多,贺泽都吃完了,他碗里的面条才消了一层。
待缓过那阵饿劲儿后,贺泽才得出空闲和沈长乐闲聊。
“这两天住得还行吧?冷不冷?要不我再去买几个火炉子?”
沈长乐摇摇头:“不用了,其实山中挺好的,没那么冷。”他抬眼就看到贺泽表情不对起来,挤眉弄眼凑到他面前来,压低声音问:“真的?可是晚上少了我这个人形火炉也是一样的吗?”
“……”
沈长乐忍不住满脸黑线,轻轻瞪了贺泽一眼,心里又有些羞赧。以前从未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他知道这应该是爱侣间的狎昵话,可还是害羞起来。
他怎么如此自然熟练,会不会对着以前的情人也说这些下流话?
心里腾地升上一股怀疑,沈长乐不动声色压下去,又开始吃起面来,只是内心始终埋着一根刺,不痛,但一直提醒着他。
贺泽没发现沈长乐有什么不对劲,晚上他想搂着对方睡时却被拒绝,也并没有怀疑什么,只觉得沈长乐还在为刚才自己口不择言的话而害羞生气,低声哄了两句,实在抵不过睡意,很快就打起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