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的,”小丫头点头如捣蒜,“我听见有声音的。”
说着说着却又软了声,抓了抓额前凌乱的发丝,又怯生生的低下了头,“可我进来就没有了。”
婉娘没再说话,只死死盯着案上的观音像沉了眼色。
宋锦城见状,上前到了角落,将小丫头自地上扶了起来,又替她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微微半弯了身子低笑着问道:“你住在哪里?”
低沉温柔的声音,还有漂亮好看的双眼,小丫头被宋锦城的微笑晃了神,不自觉的回应,“我住在院子里头的厢房。”
“也就是说你在厢房听到的声音是吗?”
宋锦城笑着追问。
“是啊,”小丫头点点头。
“那你还能想起那是什么声音吗?是不是这样?”
宋锦城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上下灵巧的动了动,在屋外晨曦的映照下,墙壁上透出一个尖尖的鼠头,嘴中还叽叽的低低叫了两声,仿若一只到处觅食的老鼠。
“不,不是,”小丫头被宋锦城修长的手指所比划出的影子吸引了注意力,目不转睛的看着墙壁,但却是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我见过很多老鼠,老鼠的声音我听得出来的。”
宋锦城想了想正欲再引导小丫头记起什么,扭头却瞧见八仙桌前的椅子似有一把摆放的与其他椅子不太一样,于是眼眸微转,上前两步一脚踹向椅子。
“咣当”一声,椅子被踢翻在地。
在小丫头与婉娘怔愣的目光里,宋锦城挑眉得意的问小丫头,“那是不是这样的声音?”
小丫头惊喜点头,“是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小丫头年纪小,又在夜晚睡梦中,未必能记得她夜里听到了什么,但在宋锦城这番引导下,竟清晰的想起了昨夜听到的声音。
“应是有人来过,”宋锦城不紧不慢凝视着婉娘。
婉娘不言语,神情却透着几分厌恶。
宋锦城瞬间便明了婉娘其实知道来人是谁。
宋锦城瞥了眼观音像前的香炉,香虽已尽然全灭了,但若轻轻嗅一嗅,空气里仍有若有似无的清淡药香,甚至于,她只要稍稍一抬手,便能闻见自己袖子间的香味。
这香啊,是有大作用的,宋锦城悄咪咪的猜想。
“你去沏两杯茶来,”婉娘似从方才的情绪里恢复了过来,朝小丫头吩咐了两句,接着便请宋锦城与边肃在桌前坐了。
也不知是不是宋锦城的错觉,当宋锦城再次看向婉娘时,透过点点亮光,宋锦城总觉得婉娘的精气神比之前日所见,显而易见的弱了些,这并非夜里外出之故。
怎么说,婉娘有些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仿佛没了信念般。
望着婉娘眼下微微青色,骤然觉出婉娘似乎苍老了些,宋锦城并不知婉娘这番改变又是因何?
但她却知眼下楼里的气氛诡异的安宁,这不是她想要的。
于是她单刀直入对婉娘道:“我听闻义父常来伶人阁,且在他出事前一晚,据说还带回去了一位姑娘......”
宋锦城觑着婉娘神色,见她敛目神情毫无所动,不由暗自皱眉,“只是不知义父带回去的是哪位姑娘?”
宋锦城不打太极,她相信婉娘心中定是明明白白的,只要有人来查秦穆和的死因,必是要查到伶人阁的。
因为爱好风雅的秦穆和怎能不来伶人阁呢?
婉娘不应声,宋锦城很有耐心的静静等待。
时间仿佛停在这一刻,又似过了很久,宋锦城才听到婉娘略略沙哑的声音,“他确实是楼里的常客,他不但爱听曲,还喜弹曲的姑娘,姑娘随他去过夜也是常有的事。”
婉娘的声音毫无波澜,说起那些被秦穆和带走的姑娘极为寻常,宋锦城眸中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但她并未表现出自己的不悦,暗自忍了忍才接着问道:“那前一晚跟他回去的是哪位姑娘?”
婉娘揉着额头的手顿了顿,微眯着眼上上下下将宋锦城打量了两遍,忽然“噗嗤”一声笑了,“你当真是秦穆和的义子?”
宋锦城愕然,待婉娘敛了笑容,才幽幽回了一句,“不然呢?”
“是与不是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婉娘摆摆手,只深深瞥了眼宋锦城,打了个呵欠,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
宋锦城只模模糊糊的听到一句,“......就好......”
什么就好?宋锦城心下狐疑,对婉娘亦生出了几分警惕。
婉娘缓缓起身上楼,再下来时,手中便多了一本册子,她将册子交给宋锦城,抬了抬下巴点了点册子,“你回去翻翻看,哪日谁去了哪里都有记载。”
这意思便是送客了。
宋锦城很上道,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也不会留下来再招人烦,很是利落的起身告辞。
“那就多谢婉娘了。”
婉娘摆摆手,表现的不太耐烦,“走吧。”
说着便迫不及待的又转身上了楼。
待宋锦城的态度,与初见时判若两人啊。
宋锦城出去后,回头望了眼虚掩着的房门,摇了摇头,道了一句:“女人心海底针。”
而她却不知,在小楼中,她望不见的二楼角落里,婉娘也正注视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着说了句:“是要变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