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非同小可,”谢决倒没什么惊讶的,替萧文定续上茶水道:“当朝宰相周德正是一代股肱之臣,年逾七十还在操劳政务,多次告老怀乡都被驳回,绝不是能为了功名利禄而折腰的人,至于他的儿子,好像是打了几年仗,如今赋闲在家。”
萧文定抬头看了一眼谢决,继续补充道:“他的儿子周则鸣,原是当朝驻扎西北的常威将军,后在一次战役中因腿部受伤,落下了行走不便的毛病,就回到了都城养伤,这么多年他都寄情诗词书画,喜欢同文人墨客结交,这孙广逸正是他的朋友之一。”
话说到这里,萧文定不由得停顿了下,想到自己去周府拜访,老丞相几杯酒入喉,拉着他开始说起了从前的许多往事,他们两家本就是世交,从开始蒙学时自己便同周则鸣一起,当时每每被夫子抽中背诵,周则鸣都会悄悄的对着口型告诉他,最后俩人集体被罚打手心,愁的丞相胡子都白了好几根。
不过如今,他胡子头发已然全白,只目光矍铄,精神抖擞,一谈起他俩打小的趣事就滔滔不绝,眼见的茶壶的水都喝完了,仍是不见有停的意思。
“丞相,”萧文定赶紧把他的话头打断,试探性的问道:“最近我因一些琐事同孙广逸打了些交道,言谈中他说起是您主持岁考时选拔的,可平日里很少见您老理会他,不是此事真假?”
“确实如此,”周德正摸摸自己花白的胡须,毫不避讳地说道:“那年大选主考官因丁忧回乡,我临时顶替主持了一回,那孙广逸文章确实写的不错,只是后来入朝为官,其人胆子颇小,做事畏首畏尾,我后来便不同他多加来往,怎么,他这性子还能同你找麻烦来?”
“那倒没有,只是随口问问。”萧文定随便找个由头糊弄过去,等拜访完丞相,他告辞往府外走的时候,恰好碰见了周则鸣进来,他赶忙上前道:“刚拜访完丞相,管家说你出去办事了,还以为今日见不到你。”
周则鸣拄着拐杖,脸色虚白,丝毫看不出是武将出身的,他冲萧文定笑了笑,说道:“这话应该我说给你听,谁不知你是这都城的大忙人,加你一面才是难能可贵。”
“你的腿如何,我前些日给你送去的药用了没?”萧文定看着他的腿,很是关心的问道。
“我这腿便是神仙也难医,更何况,”周则鸣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你今日找父亲来问什么,我可了解你,闲话家常不是你擅长的事。”
“打听一个人,孙广逸,不知道你听说过没?”萧文定说此话时看着他的眼睛,试图在里面找出一些线索来。
周则鸣听到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很自然的回道:“听说过,伪君子,你可得好好查查。”
他如此坦然,萧文定反而不好再问什么,更何况一而再对挚友试探本就不是他本意,便关心两句就离开了周府。
上了马车走了一段路之后,从树影处突然下来一个黑衣人,冲着窗户对着萧文定道:“大人,确有其事,是否继续?”
“罢了。”萧文定一摆手,泄了气般的萎靡下去,事情一开始自己便有些怀疑他,之后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将这怀疑一步步落实下去,以他的敏锐才智,应该知道自己在调查他,可为何他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难道他,目的便是让自己查出来吗?
从之前的回想中转过神来,萧文定又喝了两杯茶,终于下定决心道:“丞相应与此事无关,至于他的儿子周则鸣,参与其中。”这话刚说完,他又立即补充道:“至于参与多深,现下还不能确定。”
“丞相之子,”夏枣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的奥妙之处,“他好像也利用不了孙广逸做什么事啊,他又不做官,又不图财的,既然跟萧大人相熟,应该也不是什么滥杀无辜之人,他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想要干什么?”
谢决很不掩饰对夏枣的赞赏,引导着她继续思考道:“如此隐秘的邪术,连我都从未听说过,就用到一个孙广逸身上,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夏枣跟沈三叶听完之后对视了一眼,着实是把她俩震惊住了,若不是一个人,那这周则鸣要做的事细思极恐,他残害这么多无辜的妇女幼童,是为了控制这些人吗?控制他们要做什么呢?
“我查到了同他交往密切的一些官员,都是近几年中举入仕的,其中,有不少才华横溢,已然成为了大梁朝的肱股之臣。”萧文定很是确定道:“他不是要一人一家的命,他是要动摇这朝廷的根基。”
此话一出,场面更加的肃静了起来,连呼吸声几乎都听不见,一个曾经是为楚朝出生入死的将军,怎么会突然要费尽心机去毁了自己为之效忠的国家,而且如此阴险狠辣,丝毫不像是光明磊落之人能干出的事,若说他平白无故如此,除非是真得了失心疯。
“他这么做并非毫无缘由,”萧文定看出了大家眼神中意思,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他当初正是春风得意、建功立业的时候,应是被人陷害,这才被免了官职,具体原由他从来不提,跟着他的亲信也都死在战场,我这也只是推测。”
此话一出,又是震惊众人,只有谢决面色如常,他很快的反应道:“记得这周丞相嫡女曾入宫为妃,不过没几年就病故了,可与此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