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参将和草原赤赫部落的商人由丹相交甚密,这回为了给段二挣军功,秦参将把他这位老朋友给卖了。”
“由丹刚刚被俘,就吐口说出赤赫部落的下落,并同意为秦参将的大军指引方向。”
孙赖子刚听到这个事儿的时候立刻觉察有异,不知道秦参将是这些年舒坦日子过久了把脑子扔了,还是为了给段二立功心切,竟然毫无察觉。
“秦参将带着两万精锐,可谓豁出血本了,谁承想,”孙赖子呵呵笑了两声,“由丹和赤赫部落都不是吃素的,一路上由丹布下记号,被赤赫部落的大头领察觉,派兵围困兴武军。”
陆月站在窗边正手拿剪刀挑着桃花的枝儿,听见孙赖子话音里的幸灾乐祸,目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孙赖子呃了一声,不再说下去。
清晨的阳光从雕花窗棱中穿过,倾洒在繁密的粉白桃花上,生机勃勃,鲜嫩可爱。世子府上的人怕她无趣又要裹乱,便从外面买来花草供她赏玩。
陆月垂眸,剪去一根细瘦歪斜的弱枝条,“两万精锐,出丑的是段二和秦参将,损失的却是实打实的我朝兵力。”
孙赖子顿时面露愧色,他想少了,眼界远不如姑娘。
“接着说。”陆月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手指一根根抚过桃花的花枝。
孙赖子躬身道:“兴武军毫无防备被偷袭大营,短短两个时辰就被打散。赤赫部以一万四千俘虏要挟段侯爷,要黄金、粮食和茶盐。”
“段侯爷答应了,财货分批次送往赤赫部,俘虏们也将分批次送回云州。段二和秦参将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风哥的营寨里。”
陆月听到这儿,叹了口气,握着剪刀的手扶在花盆边缘,她还没怎么样,段侯爷就给她欠了一屁股债。
陆月瞥向兴奋的眼光直闪的孙赖子,道:“你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
孙赖子眼中凶光毕露,“段二和秦参将既然落进风哥手里,就不要让他们活着回去,回去了,也是祸害。”
窗子里斜照进来的阳光只在陆月从肩到腰留下一道暖带,陆月将剪刀放到架子上,缓步踱向正门,“死在我们手里,有些可惜。”
“姑娘的意思是?”孙赖子探问道。
陆月站定在门口,阳光淋淋,照得人心旷神怡,她半睁着眼睛望向庭院内洒扫的奴婢们,道:“刘忠之死尚能掀起风浪,更何况实权在握的秦参将、段亭午。这件事儿你去跟世子说说,他应该会有所安排。”
孙赖子想起由刘忠牵连出的那一连串的事儿,浑身透着跃跃欲试,恭恭敬敬跟陆月行了礼,退出翠微阁,往世子理事的书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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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房中,段二裹着棉被,坐在一张破的咯吱响的椅子上,喝着酒,一边喝一边掉眼泪。哪怕是裹紧棉被,段二还是浑身发抖,他一抖,眼泪鼻涕一起哆嗦。
天已经没那么寒冷了,屋子里还烧着炭,可段二的恐惧哪是炭火能烤暖的。
他的脑子无法控制地回想几天前的遭遇,他正在营帐里睡觉,突然见四处响起惊叫怒骂,他不敢出帐子,便在舒适温暖的雪白大帐中急得团团转。
弯刀划破了他的帐子,茹毛饮血的蛮子冲了进来,段亭午浑身僵直的被捆了起来,和他一起被捆住带往王帐的,还有秦参将。
秦参将晕过去了,他被割掉了鼻子,作为不诚实的惩罚。段亭午没挨打也没挨骂,只看了眼不成人形的秦参将,就嗷的一声晕过去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金顶王帐里灯光昏暗。他们面前站着个身穿白狼皮斗篷的女人。
那女人脸上涂着白颜料,头上顶着个繁复庞大的鹿角白骨冠,随着她的脚步,白骨冠下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
“昆弥,我想杀了他们。”赤赫部大头领才二十出头,他杀了争权的叔叔,继承了父亲的王位,如今正需要威名威慑各部。
昆弥旋身看向叉腰而立的须阳劼,轻盈地走向他,“不要杀他们,他们是王上的幸运神。”
“他们是我的敌人。”须阳颉沉声道。
“愚蠢而疯狂的敌人,便是王上的幸运神。”昆弥笑道。
在赤赫部王庭的日子,是段二人生中的至暗时光,哪怕他现在已经脱离险境,回忆犹如跗骨之蛆。
秦参将推门而入,他用黑布遮面,抬手去夺段二的酒壶,“亭午,亭午啊,别喝了!”
段亭午刚要抬头看秦参将,脖子生生止住了,拼命压低头,“秦叔,我害怕。”
“没事儿,这伤就是看着吓人,能走能跑不伤筋动骨!”秦参将把酒壶放在桌上,强打着精神宽慰段二,“叔叔我打听好了,等这边的事了了结,就去请法师给我再安个鼻子,保准儿跟之前的一样。”
“这事儿什么时候能了结?”段二打着哆嗦,目光放空,“那个姓陆的,会放咱们回去吗?”
这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