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姜同云的问题,谢怀雵笑着答道:“是啊。我刚被邢国公找回去的时候挺不服管教的,老想着要去前线杀敌。邢国公直接把我送去做了个伙头兵,说等我学会做饭了才能正式加入他麾下。”
“我跟着干了三个月,从垒灶学起,到后面烧火、切菜、做饭,全都学了一遍,甚至还学了一些简单的白案功夫。”
“就是因为灶房里的事情学得太顺,我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结果下了一回地,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教训。”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湖边。
临岸处系着一只挂了灯的小船,是谢怀雵提前让人准备好放在这儿的。
谢怀雵先上了船,将手中灯笼挂到船上,随后转身牵住姜同云双手,扶着她慢慢登船。
等两人都在相对坐定后,谢怀雵解开系绳,摇着船桨缓缓向湖心驶去。
姜同云伸手接起一捧湖水。清凉的湖水裹着月光,欢快地顺着她的指缝淌走,顺便带走了她烦闷的心绪。
她看着谢怀雵操作小船,灵活地避开湖上两处造景用的山石,稳稳当当地朝着明月倒悬处行进,便笑着打趣道:“你这划船的本事,不会也是在边境学的吧。”
话一出口,她就想起一件事来:“我倒忘了。含昭跟我说过的,你去边境前,就曾经带着宗室子弟,连着两次拿下了宫里龙舟赛的头名。”
看她终于露出了笑容,谢怀雵也觉得高兴起来:“说起划船,我在边境还跟几个将领比过呢。他们都以为我不会,争着跟我打赌,结果被我骗走了偷藏的全部好酒。”
“事后他们还想耍赖。我用赢来的酒做报酬,请邢国公帮我一起去要债,才没让他们给赖过去。”
听到这里,姜同云笑叹一声:“我感觉,你在边境的时候,比在金陵快乐多了。”
“对我而言,金陵确实不如边境。但如果我没有回到金陵,那我可能也就遇不到你了。”
“所以我现在非常庆幸,当初的自己做了最好的选择。”
在谢怀雵轻快的语调里,小船撞入了一池月光中去。
看着那双盛满了月辉和笑意的眼睛,姜同云克制不住心中满溢的喜悦,捧着他的脸轻轻啄了一下。
鼓噪的心跳声中,姜同云贴着谢怀雵的耳朵,悄声道:“我们……吧。”
那两个一触即散的字撞在谢怀雵心上,让他的心跳蓦然漏了一拍:“……现在吗?”
“对。”姜同云用轻柔但坚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就现在。就在这儿。”
小船晃起一阵波澜。
寂静的夜色中,夏蝉的鸣叫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不知为何,今晚的蝉鸣听起来有些杂乱无章,时不时地还会打个磕巴。
被笼在阴影里的姜同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迟疑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谢怀雵,你是不是……不会啊?”
本就有点放不开手的谢怀雵这下彻底僵住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颓败地把头埋进姜同云颈间,小声咕哝道:“我已经在自学了。就是没想到……”
没想到学习进度赶不上姜同云心情变化的速度。
“我以为——”姜同云憋下了后半句话,忍着笑捏了捏谢怀雵的后颈。
“好吧,问题不大。”她轻轻推了谢怀雵一把,示意对方挪开点位置。后者不情不愿地撑起身子,刚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却突然被按着侧倒了下去。
湖里的月亮被骤然荡起的水波搅碎。
清脆明亮的鸟啼声中,披着月光的姜同云笑吟吟地望向谢怀雵:
“那我再教你一回。”
这一次,月亮的倒影碎成了一池白霜。
停歇的夏蝉重新开始歌唱。
在逐渐交织的蝉鸣鸟啼声里,船桨被踢翻,落入水中。
“别管它。”谢怀雵扣住姜同云,哑着嗓子呢喃道,“我会带你靠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