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面孔的邮递员，熟悉的掉漆二八大杠，军绿色邮包。

“诶！”

边月快步出院子接过信封，厚实的一沓，在手中还有几分分量。

估计闫峰又往里头塞了报纸。

“叮铃铃—”

邮递员左脚踩上踏板，右脚使劲滑出段距离后，快速做上位置，摇摇晃晃中稳定身形，往知青院子去。

还不忘回头打量几眼边月，这家人做的啥菜，都给他香迷糊了。

“咪～”

小三花跟随着边月的脚步，艰难翻过门槛，进屋蹲坐在热乎的泥火盆边。

闫洋手里的筷子也不怕烫，不断捞着菜，“娘，姥又来信了？”

“姥！”

闫妍左手抓住高板凳，喝着搪瓷碗中的羊汤，有样学样。

“你爹的信！”

边月没好气，往兜里一揣，一屁股坐小凳子上。

端起香喷喷的油碟，将筷子伸向闫洋才下锅的鸭肠，已然卷曲。

脆嫩的鸭肠，跟吃青菜似的口感，耳腔中只有咀嚼的声音，软韧的羊杂筋道，绵密的脑花，一锅清爽的蔬菜。

旁边闫妍守着自己碗里的羊汤，啃着软烂吸饱汤汁的萝卜，羊排上的瘦肉连着筋，软糯非常，这样一岁半的小孩都能自己吃完好几块。

吃到辣意上头，边月喝一碗温热甜香的珍珠奶茶，突然觉得如果现在外头正下着雪，也是使得的。

[等放假，我一定狠狠吃顿好的！]

[中秋和国庆又撞上，我不要调休啊！]

闫洋夹了片火腿肠，在香油碟中滚上一圈，滚烫难以入口的食物不仅降温，辣度也变得适口，带着满满的葱香和芝麻香气入口。

他还觉得不过瘾，把屋里收音机提出来，调到频道。

“...莅临粤省，视察后...提出问题...”

“川省水利工程取得重要进展...”

“鲁省的农业生产和海洋经济，正在稳步推进中...”

闫洋拧着收音机，一阵电流声后，唱念做打的声冒出来。

“大炮三声如雷震，披秀甲跨征鞍整顿乾坤...”[1]

“你肉都要煮烂糊！不吃，我吃了！”

边月筷子伸向锅中，给碗里捞得满满。

“来了！”

闫洋还想把听不懂的咿呀换成评书，但哪里有肉重要。

喝着热滚滚的羊汤，听穆桂英打战的边月吃得肚饱。

等上炕后，偷笑好半天才睡着。

“娘！你昨晚上梦啥呢？乐那么大声，都给我吵醒了！”

闫洋迷迷糊糊给脸擦干净，给身上衣服套好，吃着早饭，等完事带闫妍一块上学去。

“你爹又给汇钱，咋，你不乐？”

边月正给女儿扎头发，没好气瞪人一眼。

“咱们今天还能吃肉不？”

闫洋眼睛一亮，嘴里的白馍都不香了。

“吃吃吃，也没见长个子啊！”

边月把女儿抱在门框边比划，比上回高了许多，闫洋叼着馒头也积极凑过去。

[这还不长个子，长得跟打了生长激素样！]

[（截图）以前瞧着像四五岁的娃。]

[嚯，我要还能窜一窜就好了。]

[等等，主播是不是也长高了！]

边月也发现自己的变化，秋衣衣摆从腚挪到腰去就不说，难怪最近老抽筋呢！

[难道...我现在天天吃好的，还能长高不？]

边月一家人在外的变化，村里人每天都看着，倒不觉得哪里不对。

但脸上的红润是怎么都掩不住，都猜测闫峰是在外头在做什么挣钱生意。

“中秋之前收完，地里就没啥事，咱到时候直接住公社里头去！”

刘婶在边月身边割着稻谷，捆扎好，插在原地，会有人拿走，在斗里将谷子摔下。

“孩子还得顾着，高考呢！”

“诶，也是，要能在公社里有个房子就好！咱俩可进不了厂子，分配不到宿舍。”

“公家的房子不成，咱问问...估摸着除孙老头那样式的，都住不开。”

边月收心，飞快割着稻谷，即使脚深陷有些冰凉的淤泥中，锋利紧密的叶子在她身上划口子的同时，还有小飞虫往露出的四肢上贴。

想起闫峰寄来的信，就感到激动，年底前，人就能回来了！

怀揣着被激励的心情，一整天的收获，让计分员都侧目，记上满工分都觉得给人少算了。

新媳妇扎上头巾，也在田间劳碌，等到最后往回走的时候，边月才看见人。

明眸皓齿，就是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