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今晚第一次意识到,一直盯着人家看确实不太礼貌,因为目光是有温度的,甚至是……令人感到刺痛的。
像是蜜蜂的尾针刺在了柔软的心脏上,最初那微冷而快速地一刺后,绵密而持久的疼痛开始蔓延、扩散。
她茫然地感受这股疼痛,不明白为什么会痛,也不明白应该怎么消除这股疼痛,她只能感受到……这份刺痛是小鱼带来的。
她不知所措地避开小鱼的视线,假装自己在看身上的冰化得怎么样。
人在慌乱的时候会假装自己很忙,她低头抠身上的残冰,小鱼就帮她一起抠。
两人的手好几次碰到一起,小语硬着头皮假装无所谓,小鱼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亮闪闪的,她这种阴暗批有畏光症,不敢直视他。
两、极、反、转!
此刻的情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都不用隔夜,有仇当场就报了。
小鱼看她一脸冷漠地专注抠冰,不看他也不理他,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小语:“不记得怎么回答?”
小鱼想了想:“也是。不过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我忽然觉得,失忆了也没什么不好。”
小语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忍不住抬头看他。
小鱼注意到她终于理他了,冲她露出一个笑容:“我忘记了一切,你忘记了我,我们从前又刚好认识……可能我们遇到了‘祁煜’这个存在没法解决的事,所以‘小鱼’才会出现。”
小语:“刚刚就想问了,我要改口叫你祁煜吗?”
小鱼:“不用,我喜欢你叫我‘小鱼’……因为,这是你给我的名字,我只记得你。”
小语沉默了一下。
心脏处的刺痛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闷的情感,令人窒息。她同样无法解析这种情感到底是什么,只能感觉自己的眼眶好像被火烤得发烫。
记忆已经消失了,但是有些下意识的反应仍然时刻提醒着她——他们从前关系匪浅。
但那份“匪浅”的交情……到底是什么呢?她只知道,自己没法不管他。
她认真地说:“我会帮你找回记忆,我保证。”
小鱼却笑着说:“忘记一切,以另一个身份重新认知世界,重新认识你……我想这就是我成为‘小鱼’的原因。至于能不能想起‘祁煜’的一切……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眉宇间有阴霾一闪而过,随即被他迅速掩饰。
小语却注意到了,她说:“但是,我并不是你曾经世界的一切,你有自己的家人、朋友、过去、理想,你有你要做的事。”
小鱼的目光黯淡下来,低声说:“可能吧……”
但他已经不是那么想要回忆起来了,因为如果身为“祁煜”的自己真的有什么一定要做的事,那就一定是……
梦里那些令人作呕的画面,再度浮现在脑海中。
他隐隐能感觉到,那很有可能不是梦,而是真正发生过的事。他似乎对暗杀术极为娴熟,即便没有记忆,他的身体也会本能地做出刺客应有的反应,仿佛这种反应已深深烙印在他的骨髓之中。
他是那种会因为憎恨一个人,就把对方残忍地杀害的人……
那种刻骨的仿佛要摧毁一切,包括自身在内的憎恨……在疯狂中日渐沉沦,却又无时无刻不想挣扎出那黑暗的漩涡的痛苦,或许……不,不是或许,他很确定,只有小语能够理解。
因为,他们是完完全全的同类。
小鱼:“对不起。”
“?”小语:“你为什么道歉?”
小鱼:“之前在禁闭室对你说的话……我可能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比如现在,只是怀疑过去的自己是杀人狂,就已经让他不太想面对了。那么记得一切,宁愿把自己关在牢狱中也不愿意出去、对整个外界都抱有极大恶意的小语,一定是受了极大的屈辱和委屈。
他的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或许,我也是那种应该待在监狱的人……正好和你做伴了。”